听到“长生灯”三个字,乌令禅眸瞳一暗,面上却没什么神色,懒洋洋地道:“表字嘛,懒得起,索性‘令禅’得了,也很和我的名字。”
崔柏失笑:“不可这般草率。”
乌令禅撇嘴:“崔柏,你越来越啰嗦了。”
表字往往是长辈所取,他爹苴浮还在昏迷着,祖灵又没动静,无人能取,索性空着。
反正名字多。
崔柏跟着他走进丹咎宫。
乌令禅犹豫了下,忽然回头看他:“崔柏,说实话,你是不是对本君上贼心不死?”
崔柏:“……”
崔柏讶然:“君上竟然看出来了?谁告诉你的?”
乌令禅呲儿他:“真是我自己看出来的——我封心锁爱了,你不要再觊觎我了好吗?”
崔柏挑眉:“君上还未经历过情爱,怎么就封了心锁了爱?”
“谁说我没有经历过?!”乌令禅说完,自己也是一愣,好一会才冷淡着道,“我已化神巅峰,修为卡着上不去,过完生辰后就决定找炉鼎修行,你死心吧。”
崔柏赶忙说:“我能做君上炉鼎,任您采补。”
乌令禅:“……”
乌令禅目瞪口呆,对崔柏的厚脸皮献上最高级别的敬意。
……然后揍了他一顿,把人赶出去了。
玄香化为人形跟在他身侧,幽幽道:“你已化神修为,要炉鼎得洞虚境才能采补,哪儿找去?”
乌令禅懒洋洋地坐在连榻上,打了个哈欠:“糊弄他的,没想到这小子脸皮如此之厚。”
玄香跟随着乌令禅,看着他从当年满脸稚气,到如今强势地掌控昆拂墟。
背后有祖灵相护,连恢复修为的大长老都不能对他置喙半分,短短六年竟能赶得上尘赦之前十一年所做。
乌令禅从不会被阴霾困着在原地踏步,这两年已很少会再提尘赦,就好像只是人生中一个匆匆过客。
唯有玄香知晓,丹咎宫从无人进去过的寝殿中,乌令禅时常对着那枚尘赦所赠的金铃发呆出神。
他难以放下。
可又没有其他办法让自己失而复得。
乌令禅这些年始终在修行,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直到最近修行停滞,无论如何都没有半分进步,所以才停下了日夜不休的修行。
二十四岁的生辰到了。
在枉了茔未破之前,乌令禅早已计划好了,二十岁及冠时让阿兄为他取字。
终究只是计划,随时都会被打乱。
乌令禅并未像十七岁生辰那样大操大办,甚至连寝殿的门都没出,歪着脑袋坐在窗棂边望着枉了茔的方向。
夜幕降临,昆拂墟成千上万盏长生灯从四面八方冉冉升起,将漆黑天幕照亮恍如白昼。
恍惚中,好似又回到当年。
尘赦和他并肩而立,万千灯盏却也照不亮他蒙着黑绸的眼眸,只能瞧见他含着笑,温声道。
天地魂誓,祖灵祈福。
乌令禅轻轻闭上眼。
祖灵祈福。
他一生所求并不多,求强大、求榜首,求这求那,可终归都是孩子气的小打小闹。
对着漫天长生灯,乌令禅第一次有种隐忍多年的怨气。
若这长生灯真的有用,为何不能庇护他得偿所愿?
若魔神在上,为何要让舍身救昆拂墟的尘赦死于非命,连尸首都不知在何处?
天道,魔神,祖灵……
玄香在外修行,忽地听到内殿传来一阵砸东西的动静,还伴随几声压抑着的呜咽。
从摇晃不已的珠帘中望去,长明灯当空飘浮,白昼似的光明洒在内殿。
乌令禅跌坐在凌乱破碎的杂物中,背对着他仰头望着天幕,散乱的乌发披散好似流水般倾泻在地上。
玄香一时不敢进去打扰他。
四下杳然,只听到乌令禅梦呓似的声音。
“回家……”
虚空中一声微弱的声响,在长明灯升至半空的刹那,一道流光悄无声息从乌令禅眉心出现。
玄香一怔。
那是……魔君印?
昆拂墟魔君方有的魔君印,尘赦寻了十一年也未曾寻到,原来苴浮君早已将印放在乌令禅身上。
轰。
天幕传来一道雷声。
枉了茔是没有雷的。
无雷无雨,有的只是一片荒芜和河流似的血海流淌方圆数千里。
今日不知为何却雷鸣阵阵,宛如要劈开头顶的结界。
万千魔兽有的从未见过惊雷,听到动静立刻惊得四处奔逃,地面溅起巨大的灰尘。
一阵混乱中,唯有一只魔兽蜷缩着躺在一棵枯树下,听到动静懒洋洋地睁开眸瞳看了一眼天幕。
深紫兽瞳无情无感,因浑身凶悍的修为没有魔兽敢招惹。
魔兽的意识早已被无处不在的魔炁吞噬,哪怕修为已到达大乘境,却已不知自己是谁,更要去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