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情绪不讲道理地一拥而上,好像要将这纤瘦孱弱的身躯击垮。
乌令禅忽然溃不成军。
他猛地扑上前,死死抱住尘赦的脖颈,情绪彻底克制不住,像个迷茫数年终于寻到归途的孩子般嚎啕大哭。
“阿兄……阿兄!”
尘赦几乎被他这声哭得痛心刻骨,忍不住将他紧紧拥入怀中,抚摸他的后脑勺,哑声道:“嗯,我在。”
乌令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似这多年来一直运筹帷幄、心狠手辣的君上只是另外一个人。
他仍然是那个不谙世事,闯了祸只要往阿兄怀里一躲就能相安无事的孩子。
“我……我害怕……”乌令禅呜咽着将脸埋在他胸口,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和惊吓,语无伦次道,“你去哪里了,为什么才回来?我好害怕……”
他说着,心中的悲伤又被怨恨所替代,狠狠地咬住尘赦为他擦泪的手。
可还未用力,自己却疼得呜咽一声,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我好恨你。”
就如同寄情之下,炽热浓烈的情感席卷胸膛,让他根本分不清楚到底是怨恨他这个人,还是恨他将自己丢下。
说完这句话,他又害怕因自己的恨,让魔神、天道,让一切能让他得偿所愿的神误解,又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宝物”收回去,赶紧呜咽着摇头。
“我不恨你,我一点都不恨你……不要、不要再走。”
尘赦将他拥紧:“我不会再走了。”
乌令禅不知有没有听到,只是抱着他失声痛哭。
原来执念太过,也能失而复得,得偿所愿。
大悲大喜,乌令禅又将这些年积攒的情绪发泄得一干二净,整个人浮现一种虚脱的无力和释怀。
……看着像是要立地成佛了。
尘赦拿着帕子为他擦拭面颊的泪,始终抱着他没松手。
乌令禅哽咽声越来越弱,大脑一片空白,甚至不知自己身处何地、身边的人又是谁,开始歪着脑袋盯着尘赦的手发起呆来。
尘赦没忍住,不着痕迹地在他发间轻轻吻了下。
乌令禅眸瞳涣散,神游太虚。
见乌令禅一直盯着他的手,尘赦眉梢轻挑,轻轻动了动修长的手指。
乌令禅“唔?”了声,似乎很疑惑这玩意儿会动,眸瞳动了动,也不知脑子怎么转的,忽然捧住那只手往嘴里塞。
只是他喉口太浅,刚将半个指节含进口中,就被噎得“呕”了声,差点吐了。
尘赦:“…………”
尘赦无可奈何地在他眉心轻轻一弹:“困困,醒了。”
乌令禅如梦初醒,艰难地聚集意识,望着四周半晌才后知后觉自己在做什么。
在阿兄面前不叫丢人,他丝毫不觉得羞赧,还“唔”了声,往尘赦肩上一趴,小声说:“黏糊糊的,我不喜欢,要沐浴。”
温家为乌令禅炼灵丹,总会加不少蜜糖,化在水中滑落脖颈、衣襟,被体温一晕,难受得很。
寻常乌令禅忙碌时,随手掐个诀便清了,如今却是脾气上来了,一大清早非得沐浴。
尘赦低笑,抬手将他打横在怀里:“好,我伺候君上沐浴。”
他几乎贴到乌令禅耳边说出这句话,低沉的嗓音灌入耳中,莫名让乌令禅耳尖微微酥麻,不自在地偏过头去。
六年前,尘赦从不会这样对他说话。
怎么才分离几年,他就变得如此……唔……
乌令禅说不上来那感觉,总觉得和崔柏有些类似。
就在这时,荀谒匆匆而来,熟练地进来内殿:“君上醒了,七长老想见您……”
乌令禅刚醒来,好不容易能和尘赦单独相处一会,这下连昆拂墟大事都懒得管了,呲儿他:“让他边儿呆着去!”
荀谒:“……是。”
乌令禅凶完,余光一瞥就见尘赦正垂着眼注视着自己轻轻地笑。
乌令禅不自在地咳了声,嘟囔道:“七长老好烦,总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过来肯定是为那几个倒卖魔炁的狗东西求情,求什么求,全都杀了。”
尘赦闷笑,抱着他往后殿后,语调极其纵容:“好,全听君上的。”
乌令禅眨着眼好奇地看他。
虽然君上对情爱一事极其迟钝,但当年寄情浑浑噩噩时已想通自己对尘赦的感情,不过太多细节的记忆却没留下半点。
包括那个眉心吻,和尘赦嘚啵的几句话。
此时多年未见,尘赦待他仍是兄长的纵容和温柔。
可乌令禅总觉得好像添加了一丝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丹咎宫和六年前相比变化极大,后殿的温泉扩大数倍,一圈种着不知从哪里移植而来的墨竹,幽静雅致,别有风味。
乌令禅脸色泛白,嘴唇都没有半分血色,就像初次失去丹血那般浑身虚软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