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令禅点了点下巴:“跪下吧。”
荀谒:“?”
江争流脸色难看,听到这话也呆愣住了。
荀谒自幼跟随尘赦,身份尊贵,险恶的枉了茔兽潮众也能杀个七进七出毫发无损,还从未被人如此冒犯过,愣了半天,直接气笑了。
他阴恻恻盯着乌令禅:“少君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随着乌令禅脖颈的印越来越烫,连那双眼瞳也化为猩红,“你跪下,请我,我就去。”
荀谒:“……”
连江争流也被吓到了,赶忙走到乌令禅身边,省得荀谒恼羞成怒直接拔刀将人砍了。
“少君,他是尘君座下第二红人,性子怪得很,还是少挑衅为好。”
乌令禅狐疑看他。
他哪里挑衅了?
荀谒狞笑了声,立刻就要砍了这个不明白自己是何处境的小兔崽子。
才刚动,脖颈处倏地闪现一抹红光。
似乎有人给他传了道音。
荀谒脸色一变,瞪着眼睛半天,竟真的单膝下跪,将长刀横在膝上,垂首行礼。
——那是个臣服的大礼。
“少君恕罪,属下恭请少君前去辟寒台。”
江争流轻轻吸了一口气。
偏偏乌令禅根本没有“挑衅”的自觉,满意极了:“这样才叫请,起来吧。”
满室魔修噤若寒蝉。
乌令禅身负魔墟纯正血统的「乌」字印,乃少君之尊,的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如今上任魔君重伤闭关,就算少君归来,也只是看着身份尊贵,实则生杀大权皆掌控在尘赦手中。
就这种朝不保夕的处境,他竟还敢摆出这等姿态,让尘赦的属下跪着行大礼。
……真不怕死吗?
江争流缓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心中失笑。
刚回魔墟就借着荀谒,给了尘赦好大一个下马威。
这位小少君不容小觑。
***
大概担忧乌令禅被尘赦一刀宰了,江争流将人藏在昆拂墟主城最偏僻之地,御风都得半天才能到辟寒台。
乌令禅重伤初愈,血流太多终究伤了些根本,面容病白坐在大鸢上,宽袖裾袍凌乱飞舞,垂头注视着下方。
昆拂墟主城沿途皆是丹枫。
三五成群的魔修四处巡逻,身上气势骇人,估摸着皆在元婴期之上,且身上各个都带着奇怪的符纹。
乌令禅歪头看着,又回头看了看荀谒脖颈符纹:“你们身上的,都是什么字呀?”
荀谒翻了个白眼,心想连字都不认识吗蠢货。
“我等效忠尘君,符纹不是字,是「尘」印。”
乌令禅恍然大悟:“那日后,有人效忠我,是不是也会,在脸上画「乌」印呀?”
等他有了手下,岂不是能带着人打回霄雿峰报仇雪恨啦?
江争流眼皮一跳。
唯有魔君方可有君印。
少君果然野心极大,刚回魔墟,不用他游说,就开始惦记着夺回魔君之位。
荀谒“哈”了声,突然就释怀了。
荀大人对将死之人做出了极大的包容,甚至微笑起来:“自是如此啊少君,您真是位聪明的少君。”
乌令禅喜欢夸赞,谦虚地说:“是的。”
荀谒见他还有脸应,心中冷笑。
尘君一向厌恶蠢人,像这么蠢的倒是不常见,等见了尘君恐怕说不到两句话就得血溅当场。
等死吧。
第3章 长兄尘赦
乌令禅不知年幼时遭遇了什么,血脉、记忆和「乌」印一起被封。
如今太平弓一箭破开封印,短短片刻他的琥珀眸瞳彻底化为猩红,连幼时记忆也若隐若现。
不过终究时间过久,乌令禅不太记得“长兄”是何种模样,只隐约有个模糊的影子,和一个奇怪的念头。
——快跑。
乌令禅不解其意。
这时,大鸢一声啼叫,江争流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件雪裘披风,轻轻披在乌令禅肩上。
“少君,辟寒台到了。”
乌令禅低头望去。
辟寒台终年落雪,从高空看好似一块冰玉雕琢而成,殿外是连绵不绝的竹林,寒风呼啸中依然嫩绿成荫。
大鸢羽翼漆黑,尖喙暗红,似乎惧怕什么,不愿靠近辟寒台,一直哀哀叫着在半空盘桓。
荀谒不耐道:“落。”
大鸢好似哭了声,浑身发抖半天——乌令禅差点被它给抖得蹦起来,这才终于不情不愿地飞落辟寒台。
大鸢小山似的,乌令禅不好往下蹦,索性朝着荀谒伸出手,示意“扶我下去”。
荀谒:“……”
荀谒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气笑。
他狞笑着御风上前,揪着乌令禅的后领将他拎起来。
乌令禅一身衣袍金饰漂亮而杂乱,拎着后领随手一晃就叮当作响,像是捏了一兜钱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