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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堕(133)

作者:逐渐忘记标题 阅读记录

他立刻深深躬身,行了一个极其恭敬的大礼,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放得极轻极柔,生怕惊扰了榻上那尊仿佛一碰即碎的琉璃美人:

“微臣林惟清,叩见七殿下。听闻殿下凤体久恙,心中日夜忧挂,寝食难安。近日偶得一前朝隐居御医亲笔手札孤本,字迹斑驳,然其中似有记载调理多年沉疴目疾、固本培元、续接生机之古秘方,微臣才疏学浅,不敢妄断,亦不敢私藏,特此冒昧献与殿下,祈盼能于殿下圣体康复有一丝微末助益,则臣心稍安。”

他的言辞恳切,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赤诚与担忧。

谢知白极其缓慢地、微微抬了抬那只瘦得骨节分明、苍白可见青色血管的手,动作显得吃力而虚弱,仿佛抬起手臂都需要耗费莫大的气力。

“林修撰……有此心意,吾……甚是感念。”

他的声音嘶哑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语速缓慢得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仿佛每说一句话都会牵动内腑的伤痛,消耗掉所剩无几的精力,

“如此……厚礼,吾……心领了。”

话音未落,他似乎气息接续不上,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嗬嗬声,随即极轻地咳嗽起来,单薄的肩膀随之微微颤抖,眉头因不适而紧紧蹙起,那痛苦的神情绝非伪装。

几乎在他咳嗽声起的瞬间,萧寒声已如鬼魅般立刻俯身,一手稳而轻地贴在他背心处,似是渡入一丝温和内力以作支撑,另一手已迅捷而平稳地将一杯一直温着的清水递至他干裂的唇边,

动作流畅自然如呼吸,仿佛已演练过千百遍。

然而,他那双冰冷警惕的眼睛,却自始至终未曾离开过林惟清片刻,戒备与警告之色愈发浓烈,仿佛对方是什么致命的病毒。

谢知白就着萧寒声的手,极其勉强地抿了一小口水,水流划过喉咙似乎都带来痛楚,他缓了许久,胸口微微起伏,才继续将目光投向林惟清,

右眼中努力聚起一丝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光彩,断断续续地说道:

“林修撰……年少英才,学问……渊博,正值……锦绣前程,大可……于朝堂之上……一展抱负,不必……时常挂心……吾这……沉疴久病之躯。庙堂之高,江湖之远,自有……林修撰……挥洒才情之地。”

这话听起来像是长辈对杰出晚辈的关怀与劝勉,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

但字里行间却带着一种清晰的、不容逾越的界限感,一种优雅的疏离,

仿佛在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的世界充满病痛与沉寂,与你那充满希望与活力的世界截然不同,不必过多涉入,各自安好便是。

林惟清听着那断断续续、气若游丝、仿佛随时会中断的声音,看着对方连说几句完整的话都如此艰难痛苦的模样,

再对比自己之前那些关于“幕后黑手”、“运筹帷幄”、“精心布局”的黑暗猜想,顿时面颊滚烫,心中充满了无地自容的羞愧与汹涌的同情。

他连忙躬身,语气急切而真诚:

“殿下言重了!折煞微臣!殿下乃天家贵胄,万金之体,身系社稷之望。微臣萤火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此番仅是尽一份人臣之本分,一份微不足道的关切之心,万万不敢当殿下如此期许。唯愿殿下撇开烦忧,安心静养,早日康复,便是天下之福!”

他说话间,忍不住偷偷抬眼,目光极其快速地、小心翼翼地扫视了一下四周。室内陈设简单至极,几乎看不到任何奢华享乐之物,反倒是药炉、药罐、针灸包、捣药臼等物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长时间煎煮药材才能浸染出的、无法作伪的浓郁苦涩气味。

榻边的小几上,还放着半碗未曾喝完的、颜色深浓如墨的汤药,旁边搁着一柄细银勺。一切细节都指向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这里确实是一位被重病长期折磨、与世隔绝的病人休养的场所,每一寸空气都饱含着药石无灵的沉重与无奈。

谢知白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这细微的、探究般的打量,极淡地、几乎看不见地笑了笑,那笑容虚弱得让人心头发酸,仿佛只是嘴角肌肉无力的牵动:

“吾这方寸之地……终日药气弥漫,死寂……沉沉,毫无生气可言……怕是……污了林修撰的清眼。劳你……亲自送来……这份心意,吾便……收下了,多谢。”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引发了一阵更剧烈的咳嗽,这次咳得他整个单薄的身体都在裘毯下明显地颤抖起来,苍白的脸颊甚至泛起一阵病态的潮红,看起来痛苦万分。

萧寒声立刻上前一步,用自己挺拔的身躯完全挡住了林惟清投向谢知白的视线,语气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带着不容置疑的逐客意味,斩钉截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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