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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堕(63)

作者:逐渐忘记标题 阅读记录

虽然身体依旧虚弱得如同被彻底掏空,每一根骨头都泛着酸软无力,但那种日夜不休、蚀骨钻心的隐痛却减轻了许多,让他难得地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然后,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身侧那个不容忽视的存在。

萧寒声并没有离开。

他依旧如同雕塑般坐在那张硬木圆凳上,背脊习惯性地挺得笔直,保持着军人姿态,但头微微低垂,冷峻的眉眼被额前几缕散落的黑发遮挡,似乎陷入了浅眠。

几缕微弱的晨光顽强地透过帘隙,在他轮廓分明、线条冷硬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刻痕,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阴影,下颌也冒出了一层淡淡的青色胡茬,无声地诉说着连日奔波的风尘与极致疲惫。

但即便是在这难得的片刻小憩中,他周身上下依旧散发着一种如同淬火刃锋般的、高度敏锐的警觉,仿佛一头假寐的猛兽,随时可以暴起,给予任何靠近的危险以致命一击。

谢知白静静地侧头看着他,目光在那张疲惫却依旧不减锋锐的脸上流连,心中涌动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而措手不及的、温热的情绪暗流。

这个人,为他从北境那片尸山血海中拼杀出一条血路赶回,为他寸步不离地守在这座孤岛般的绝地,甚至……放下身段,笨拙而固执地做着那些伺候人的琐事。

似乎是感受到了那道专注的视线,萧寒声猛地睁开眼,眸光在睁开的瞬间锐利如电,如同最精准的武器,瞬间便锁定了谢知白。

但那锐利如鹰隼的光芒在触及对方已然清醒、带着复杂情绪的视线时,几乎是本能地稍稍缓和了些许,沉淀为一种更深沉的专注。

他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特有的微哑,却依旧努力维持着一贯的平稳,

“感觉如何?”

问的是身体,目光却仔细巡弋着他的脸色。

“死不了。”

谢知白有些仓促地移开视线,声音刻意恢复了平日的冷淡疏离,试图掩盖住心头那一瞬间翻涌的不自在与悸动。

他挣扎着,想凭借自己的力量坐起来,然而虚软无力的手臂根本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只是微微一动,便控制不住地向一旁踉跄。

萧寒声几乎是立刻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微风,伸手稳稳地扶住了他单薄的肩膀和清瘦的后背,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却又不失小心的力道,帮助他妥帖地靠坐回厚厚的软枕上。

那双手稳定而有力,指节分明,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此刻却传递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巨大支撑力。

“沈太医。”

萧寒声朝外间沉声唤了一句,目光却并未从谢知白苍白的面容上移开。

沈太医应声而入,端着温水和一碗新煎好的、散发着浓重苦涩气味的汤药。

看到谢知白的气色似乎比昨夜那骇人的青白要好转一些,虽依旧苍白得透明,但总算有了点活气,老太医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懈了几分,暗自松了口气。

服过药,谢知白闭目凝神,努力调息了片刻,试图将那股霸道药力引导至四肢百骸。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所有因刚苏醒而产生的迷茫、以及昨夜残留的脆弱和情绪波动都已消失不见,被彻底摒除干净,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封般的冷静和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

仿佛昨夜那个因恐惧失去而短暂失控的人,只是幻觉。

“那个试图硬闯的死士,”

他忽然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如同在讨论天气,

“尸体处理干净了?”

萧寒声答道,语气同样冷静,

“已彻底查验过,身上没有任何标识印记,用的兵器也是市面上最常见、最普通的款式,彻底断了线索。但出手手法狠辣老练,目标明确,是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

谢知白极淡地、几乎看不见地勾了一下唇角,那弧度冰冷而充满讥诮,

“再专业的死士,也不过是听命行事的刀。能在京畿重地、皇城之内找到并驱动这种级别的死士动手,且有胆量这么做的,放眼朝野,屈指可数。”

他的目光转向萧寒声,眼神锐利如手术刀,仿佛能剖开一切伪装:

“北境那次所谓的‘伏击’,内鬼是谁?伤了你哪里?”

他问得直接而犀利,不容闪躲。

萧寒声沉默了一下,坚毅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似乎并不想多谈这些血腥的细节,但在谢知白那不容置疑、不容回避的的目光紧紧锁定下,最终还是简略地回答道:

“副将周崇,跟了我五年。左臂一道箭伤,擦着骨头过去,无碍。”

他语气平淡,说得轻描淡写,但谢知白何其敏锐,几乎能立刻在脑海中勾勒出那场背叛与厮杀的血腥与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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