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玉行(160)
这一次,挂在崖壁上的几根藤条终于动了动。
紧接着,温珩那张满是汗水的脸终于从浓雾中冒了出来:“姐姐,没事了……六殿下还活着!已经被我带回来了!”
待到温珩拼着浑身的力气攀上崖顶,温沉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魏弘宣被他用几条藤曼牢牢绑在了后背上,双眼虽然紧闭着,睫毛却止不住地一直在颤抖,一双手更是像是溺水之人好不容易才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箍着温珩的脖子,即便已经脱离了危险,也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温沉吟见状,也知道他必定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于是只能任由他紧箍着温珩的脖子,在一边柔声安慰着。
许久之后,见他呼吸渐平,缓缓将眼睛睁开,箍在温珩脖子上的手也慢慢松开,温沉吟这才开口问道:“六殿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会在这里?”
魏弘宣看着她,满是惊恐的一双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
良久之后,他才一边紧咬着牙,一边哆哆嗦嗦地说出了自己的遭遇。
真相最开始的部分与魏弘昭所说并无太多出入,只是在魏弘宣将那只黑鹰射中之后,对方却一直胡搅蛮缠,始终不肯认输。
魏弘宣不欲与他纠缠下去,于是主动提出另赛一场,但魏弘昭却先一步冲出猎场,执意要找到那只猎物。
魏弘宣虽然从小到大没少受这位皇兄的欺负,却也不想他因为一场比试惹出麻烦,于是也跟着追了出去,想要将他劝回。
然而对于他的好言相劝,魏弘昭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争执了几句后,忽然扬起马鞭,狠狠抽向了他的马头。
那马骤然吃痛,立马呼吸急促、肌肉紧绷,不管不顾地疾驰了起来。
魏弘宣从未与惊马打过交道,难免心下惊惶,但他毕竟曾经在裴行州那里学过御马之术,知道马匹受惊之后,若是大喊大叫,只能让它更加紧张不安,于是便一路保持着冷静,压低了重心,一手紧握缰绳根部,另一只手扶住了马颈,努力让自己保持平衡的同时,也在试着让惊马重新安静下来。
然而无论他如何安抚,那马的气性却越来越大,一路疾驰着饶了几个圈后,竟是径直朝着风鸣崖的方向狂奔而去。
那般情形之下,魏弘宣已然意识到若是强行下马,一定是非死即伤,于是只能俯身紧贴着马背,就盼着路上能遇到什么人,能帮着他将那匹惊马拦下来。
一人一马即将驰入风鸣崖时,魏弘宣远远看到了一个人影,从着装打扮上看,显然就是被安排在山崖入口处值守的侍卫。
魏弘宣心下一喜,忍不住扬起嗓子,高声呼救。
不料对于他的求助,那侍卫却像是根本没听见一般,没等惊马靠近,便迅速将身体一转,远远地走开了。
对方那刻意回避的态度,很快让魏弘宣意识到,今日发生的一切,并非只是巧合。
但危局之下,却容不得他在去细想其中的种种细节。
不过顷刻之间,惊马已经跃上山道,直直向着崖口的方向冲去。
魏弘宣俯在马背上,眼见崖口已经越来越近,若再无应对,便将与身下马匹一同坠下悬崖,情急之下,他干脆将心一横,在距离崖口尚有十余尺的地方翻身一跃,冒着筋骨断裂的风险,从马背上滚了下去。
后背着地的那一刻,他只觉得身体几乎要散架,然而下一秒,巨大惯性将他一路推向了悬崖的边缘。
那一刻,他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根本什么也看不清,只能胡乱挥舞着双手,试图抓住些什么。
索性他运气不坏,身体飞出崖口的一瞬间,一棵树藤缠住了他的脚踝,反向拉拽着,让他重重撞到了崖壁之上。
没等他彻底回过神来,一路下坠的身体竟然被一棵枯树拦住了。
好不容易从必死的状态下获得了一丝生机,魏弘宣只能趴在树干上,丝毫不敢动弹。
直到坠崖的惊马发出的凄烈嘶鸣彻底消失后,他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观察起了周边的环境。
那颗大树斜斜地挂在悬崖壁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虽然附近垂着不少藤曼,但以他浑身是伤,骨头几乎要散架的状态来看,想要凭自己的力量爬上崖顶,是万万做不到的。
更何况,他被一路设计至此,即便真的爬上去了,也不知道崖顶之上等着自己的究竟会是什么。
无奈之下,魏弘宣只能保持着最初的姿势,静静的爬在枯树上,期盼着上天垂怜,有人能寻到此地,救下自己。
可内心深处,他也清楚,以他眼下的处境,即便有人真的寻到了风鸣崖,也未必能发现他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