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面不寒心上月 gb(142)
阿尔古鲜血如泉水般迸溅,可沈不寒根本不敢松懈,忍着剧痛一直往阿尔古的身上补刀。
阿尔古的皮肉比如同自带一层坚硬的铠甲,直到沈不寒割下阿尔古的头颅,确定阿尔古死透之后,他才脱力地倒在阿尔古的旁边。
由于失血过多,沈不寒的眼前一阵阵发黑,但他还是极力顺着箭矢射来的方向去看,他看见有月光穿林而来,洒在他的身上。
“德昭……”沈不寒努力地牵动唇角扯出笑容。
李琅月握弓的手还在抖,她一把丢开弓箭,趟过溪水和碎石,跌跌撞撞地奔向沈不寒。
“怀风!”
李琅月抱起沈不寒,立马就触到了后背黏热的鲜血,皮肉翻卷深可见骨。
“阿尔古死了……师父的仇……报了……”沈不寒从怀中拿出曼血珠,“这是曼血珠,能治你的眼伤,你千万要收好……”
沈不寒撑着所有力气说完这句话,重重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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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不寒听不见也看不见,但他模糊的意识能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上盖了一件厚厚的衣服,随后将自己背起,走了长长的一段路。
山路摇摇晃晃,他就像是跌入了久远的梦境。
他梦里他在西川的泥流中找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当时他不知道她到底是何身份,他只知道师父说这个人很重要,于是他将她背到了自己背上。
后来他才知道,师父说的“这个人很重要”是什么意思。
与那个庞大帝国的无尽纷争无关,与她是谁,是什么身份都无关,她对他而言都无比重要。
他曾经以为自己最在乎的功名利禄锦绣前程,与她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她是比他的性命都更重要的人。
他想背她到云雾栖息的山岗上,看粉色的霞光从无尽云海中倾泻下来,缀在她的裙边。
他想背她到东部的海边,他踩在松软的沙滩上,雪白的浪花漫过他的脚踝时,她会拥抱到最温柔的海风和潮声。
他想背着她花团锦簇的旷野上追着蝴蝶奔跑,听她在身后指挥他“高一点,低一点”,蝴蝶停在她的指尖时,他回头望她,刚好坠入她璀璨如星般的眼睛。
他所求不多,只想背着她走过生命的每一个清晨和日暮,到他生命的终点时,将她轻轻放下,然后对她说:“往前走,莫回头。”
他是一个自私的人,他会悄悄地留下她的一缕头发,当作伴他黄土白骨的念想……
李琅月看着枕在他膝上的沈不寒,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边噙着一抹微笑,手里还一直在扯她垂下来的头发。
头皮被扯的有点痛,但李琅月心中却安定了几分,还有力气扯她的头发,那总算是件好事。
李琅月靠着洞穴的石壁,想起了她六岁那年与沈不寒在西川山道上的初见,那个时候是他背着她,她扯着他的发带。
现在换成她背着他,他扯着她的头发。
这是冥冥之中上天注定的命运。
他与她就像太极中的两仪,彼此连结缠绕,方得圆满,方能生生不息。
李琅月低头,指尖抚过沈不寒的眉眼和脸颊,最终又落在他以命相搏才换来的红色花草上。
他说这叫曼血珠。
李琅月打开从耶律金塔那里搜罗来的薄纸,上面用朱砂绘着的正是此物。
李琅月在心中慢慢推理起来。
沈不寒在找曼血珠,因为曼血珠能治疗她的眼疾。她找到沈不寒的时候,沈不寒在和阿尔古缠斗。
以李琅月对沈不寒的了解,沈不寒再恨阿尔古,一般也不可能在孤身一人的情况下,和阿尔古发生正面冲突。
耶律金塔要杀她,不是因为想做西戎的王后,而是因为她是苏贽舆的徒弟。她又从耶律金塔的身上又搜出了曼血珠的图样。
北狄人也在找曼血珠,那他们找曼血珠是要做什么?
正想到此处,膝上一直安睡的人突然有了动静,李琅月赶紧俯身去看时,猝不及防正撞入沈不寒痴痴望着她的双眸中。
“德昭……”
沈不寒颤抖地轻启干涩的双唇,伸手想去触碰李琅月。
“你终于醒了,你……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见到终于转醒的沈不寒,李琅月又欣喜又生气,她握住沈不寒的手,哽咽着放到脸侧,责怪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全部咽了回去。
“你……你要喝水吗?还是先吃一点东西?”
李琅月手忙脚乱地在行囊里翻找水和干粮时,沈不寒想到了曼血珠,立刻焦急地问:
“曼血珠呢?你收起来了吗?”
“我收着呢。”李琅月对沈不寒沉下了脸,“不管是什么,都不值得你以命相搏,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