寐前欢(5)
薛钰仍旧盯着少女所在的方向,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她是谁?来自幽州,识得他的名字,却没见过他。
与他有牵连的幽州人士,难道是……
从幽州到此地,千里迢迢,云家那小姑娘今年才及笄,不可能真如最后一次的信上所说,要单枪匹马地往上京去寻姐姐。
不,她连马都没有。
薛钰定了定神,“姑娘所问可是薛钰薛灵均?姑娘是那薛钰何人?”
“你认识薛钰?”云央瞪大了眼,精神了起来,“他是我姐夫!”
薛钰眉头微拢,眼眸失神地望着云央青涩的脸。
竟真是她?
云家的小姑娘。
云家送来的最后一封信里,这个小姑娘在信里说,若姐姐再不回信,她就要亲自来找姐姐了。
并非是他非要私拆云嘉的书信,而是云嘉离开后,来自幽州的书信一封接一封,见得不到回信便有愈发猛烈之势,薛钰担忧真是有什么大事,便拆开了那信,原来只是妹妹对姐姐的思念和担忧。
那时他只当她是胡言乱语,毕竟幽州离洛都千里之遥,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家小姐,怎么只身过来?
他的婚事是父亲定下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以薛家的地位,他早就不需要用婚姻来帮扶仕途,如此,便应了父亲要以他的婚姻报云家的救命之恩。
他从未见过云央,对这个名字却不陌生,无论是在与云嘉只言片语的匆匆一别时,还是迫于父辈压力通的那几封书信,“云央”两个字,他耳熟能详。
只是没想到,会在此等状况下遇到她。
皇帝与丽妃情笃,立太子时打破了“立长立嫡”的祖宗秩序,立了丽妃所出的皇三子为太子。
如今皇帝年迈沉疴已久,太子和皇长子之争愈发激烈。
此番落得中毒失明流落荒野的下场,也全是拜皇长子党所致。
白日里看这姑娘孤身一人,行止间藏头露尾,他便断定她是离家出走,左右思量,与此女子作伴回上京去,乃是他现在需要掩人耳目的上乘之选。
怎料她竟就是云央。
“公子?”云央唤道。
云央涉世未深,再加上此人面容俊美且眼盲,让她生了怜悯之心,更是早就放松了警惕。
最重要的是提起那薛钰,云央心中对他的愤懑之情就收不住了,不吐不快!
“薛钰此人刻薄寡淡不说,还极其不负责任!没成亲时与我姐姐互通书信,字里行间未见亲昵皆是敷衍。他不想娶吧,他还不说,就逼着我姐姐自己说。你说说,我姐姐一个女子,怎么能主动提及退婚呢!”
“我姐姐嫁过去都三个月之久了,他都没有陪我姐姐回过幽州,就差人送来些回门礼。而且我怀疑他还暗中控制着我姐姐,要不然我给姐姐写信,姐姐怎会不回信?!”
她自顾自地说着对薛钰的揣测和数落,而正主就神色平静地听着她说。
云央的语气和态度可以说是咄咄逼人,说到激动之处还要问,“你说是吧!?他们家大势大就可以不重视我姐姐了?府里婆子都说了,像这种夫君不陪着妻子回门的,那便是轻视我们!”
薛钰垂眸,一脸平静,“姑娘说的是。”
“我看他就是虚伪的很,什么光风霁月皎若明月的状元郎呀,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净学了些酸腐,如果真是如传言中那样剔透的人,不喜欢就应该直接说,而不是娶了她后又如此怠慢。”云央深吸一口气,克制着恼怒道,“迎亲的时候也没有来,就派个管家过来,真不知是什么意思,谁家报恩这样报?”
“姑娘说的在理。”薛钰淡笑道。
“那薛钰不会是面容丑陋羞于见人吧?”云央摸着下巴一脸嫌弃,“还是说他身形肥胖挪动不得?哈哈哈……”
薛钰眼角抽了抽,面色还算从容,
一直义愤填膺的少女忽然沉默了,再抬起脸时脸色煞白,“你说……会不会是我那姐夫把我姐姐谋害了!?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姑娘应是话本看多了。”薛钰道。
云央觉得有这么一个倾听者真是不错的事,想来那一白日的行程也不会无趣,对瞎子伸出手,“我叫云央,你呢?”
伸出手后才想起他看不见,便收回了手,讪笑一下。
青年修长的身影映在斑驳的墙壁上,他微微俯身拱手,目光垂在地上,声音温冷斯文,“在下也姓薛,单名一个一字。”
“啊,那还真是巧。说不准你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呢,但我看你就比那薛钰端方懂礼得多呀。”云央嘀咕道。
青年但笑不语。
一番话倒豆子般倒完,云央觉得心里舒畅多了,看着临窗而立的青年,忽然觉得他像一只漫不经心的狸奴,还是白色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