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佞皆我裙下臣(139)
刘启费力地睁开浑浊的眼,看到是小北,枯槁的脸上挤出一丝虚弱的笑意,声音气若游丝:“爱...爱卿...深夜...何事?”
“陛下龙体违和,臣忧心如焚。”
说这话时,小北也不知道为什么红了眼眶。但已经下定决心的事儿,她不会多做犹豫。
只是想起,儿时和刘启第一次见到的情形。
那时候刘启身体便不太好,刘濯下毒被她看到了。回家和父亲说起,之后父亲的决定,便改变了她一生。
说到底,她这辈子,其实都是围绕着刘启转的。
现在嘛,要亲手结束了。
她从袖中取出那个紫玉葫芦瓶,拔掉蜜蜡封塞:“濯王殿下新得高人进献‘安神丹’一枚,言有奇效,或可缓解陛下痛楚,特命臣星夜呈送。”
“濯王...有心了...”刘启眼中闪过一丝浑浊的感激,挣扎着想要坐起。
旁边侍立的王煜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刘启,接过小北手中的玉瓶,倒出一颗龙眼大小、色泽温润的丹丸,又端过温好的参汤。刘启喘息着,就着太监的手,将那颗丹丸含入口中,以参汤送服。
小北垂着眼,清晰地看到刘启喉结滚动了一下,维持着跪姿:“有几句话想和您说,陛下。”
刘启毫不起疑,伸手屏退了王煜。
“皇上,”小北轻声唤他。
刘启斜靠在榻上,好像也知道了些什么。
“臣这半辈子其实都活在你的身影里。”
“哦?”刘启今晚不知为什么,显得分外慈祥:“怎么说?”
小北也笑了,觉得刘启真像个很好的长辈:“皇叔叔,你怎么忽然留了胡子啊?”说着伸手去揪了一下刘启的胡子。
刘启愣了一下,因为他忽然想起,十多年前,他第一次见谢家那个小姑娘时,那小姑娘就是这样毫不避讳,上手揪了他刚蓄的胡须。
“旬...旬宁!?”刘启不敢相信,猛地伸手拉住了跪着的人的手。
“皇叔叔,我救过你,小时候就救过一次。这次,我也想过了,没法。”
刘启那双浑浊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犹疑,片刻过后,便释然了。
“刘濯知道你身份吗?”
小北摇头。
“想办法走吧,他让你来...送朕走。要么他把你当心腹,要么,他要毁你。”
“皇叔叔,宫中他的人太多,这次真没办法救你了。”小北眼中有什么东西不小心滑落,没忍住。
“朕欠你们谢家的,旬宁,不要伤心。皇家之争,不怪你的。没有你也是别人。”刘启伸手拍了拍小北的手背:“还有多久?”
“两个时辰吧,您会睡着,不会有什么痛苦。”
“你的身份,好好瞒着。刘濯那样的人,若知道你是旬宁,不可能让你留在世上。”
小北点头:“皇叔叔,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太子还小,答应我帮我护着他些。”
“好。”
不知道为什么,其实和刘启真正接触并不多,可现在却伤心得很。
第108章 前朝旧臣
可能是因为,这半辈子的命运纠缠,即便没什么情感,却是羁绊很深,自己也为之付出很多的人。
“太子生母小曹氏是个性子软的,别让她在宫中受了欺负。”
“好。”
“没什么了,旬宁,你多大了?”
“十七。”
“这么多年辛苦你了,是朕对不起你,对不起谢家。”刘启挥挥手:“行了,去吧,朕也乏了。”
腊月廿三,小年。
淩朝皇宫丧钟长鸣,昭告天下的讣闻写得哀恸而堂皇:皇帝刘启,积劳成疾,龙驭上宾。
白幡挂满宫檐巷陌,举国缟素。
新帝刘濯一身素服,于灵前哭得情真意切,几度“昏厥”,被内侍搀扶下去。
满朝文武匍匐在地,哭声震天,真心假意混杂在漫天飞雪里,冻成一片模糊的苍白。
小北一身素白麻衣,站在武将班列最前。
寒风卷着雪沫扑打在脸上。
她看着金丝楠木的巨大棺椁,看着刘濯那悲恸欲绝却难掩亢奋的侧脸,看着丹墀下黑压压一片叩首的身影。
新朝的年号很快颁下:永初。
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也拉开了另一场纷争的序幕。
永初元年正月,新帝登基大典,极尽奢华。陆小北柱国大将军、太子太保的封赏诏书再次明发天下,丹书铁券供奉于陆府正堂。
时间一晃过了一载,永初二年,陆府书房的案几上堆满了兵部、京畿卫戍的紧急公文,如同小山。
阿骨已不再是那个跟在身后、眼神执拗却带着惶然的少年。
他身量抽高,肩背宽阔,一身墨青劲装衬得眉目愈发硬朗沉毅,安静地侍立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