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刹那,郑信情不自禁都产生了一丝怀疑,莫非真是展阀背着自己动的手。
连他都尚且动摇了一下,皇帝会做如何想,太子被这个臆想折磨地寝不安席,食不甘味。每次听到刘妃觐见皇帝的消息,他都要心惊肉跳一阵。这女人有多厉害,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展后刚刚故去的时候,皇帝心疼他,时常将他带在身边,宫中时常有赏赐,从金银到吃食,让他感觉到方方面面的关心。可是自从这个女人得宠,陛下与他之间的距离便变得遥远。郑衍出世,皇帝最疼爱的儿子就再也不是他。
想到往事,郑信脸上浮现出怀念与痛苦的神色。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阴暗念头变不可抑制勃发——若是陛下就此大行,没有易储的诏书,他顺理成章就可……
有些想法一旦产生,就如同深深扎根于土中的藤蔓,轻轻一阵春风,便会蓬勃生长,缠绕心间。
皇帝久病不愈,郑信却日渐沉郁,他的耐性一日日消磨,疑心与野心在悄无声息地滋长。
东宫谋士刚在一日前向他谏言,早作准备。
郑信没有像往常那样呵斥这样大胆地建议,他仍由那个谋士说完想法,不置一词。
郑信闭在东宫来回踱步,心绪杂乱,难以拿定主意。
皇后的长史忽然来到东宫,皇后听闻东宫今日少用膳食,特送来一些果子糕饼。郑信称谢收下。长史在宫人不注意的时候,轻声说:“刘妃还未从永乐宫中出来。”
太子眼皮一跳。
皇后不会无缘无故特来传讯。太子心骤然急跳,难道,最坏的情况快要发生了?
他陡然从玉座上跳起,面色乍青乍白,狠狠一捏拳,已拿定了主意。
长史说完那一句转身就走,临走到大殿门口,回头朝内看,正好看到平素温润的太子露出一个狰狞坚定的表情。她心中惴惴,不敢多看,赶紧回宫复命。
第54章
长史脚步匆匆回到长宁宫,皇后站在窗前,看着檐下的金丝鸟笼,里面养着一只通体乌黑的八哥,听说八哥机灵聪明,训练好了能学人话,但是皇后这只,从幼鸟养起,从未吐过一个清晰的字。
宫人们都嫌弃,皇后却很偏爱。
趁皇后心情好,长史曾经私下问缘由,皇后道:“你没听过一鸣惊人的故事么?总有些事物,是要经千锤百炼才能发挥一次作用,一次必然石破天惊。”
长史行礼,将东宫一趟所见事无巨细全说出。
皇后闻言,唇畔勾起微微一个笑容,仿佛已知道东宫的打算。
长史暗自心惊,却忍不住提醒,“此事会不会牵连娘娘?”
皇后暼了一眼衷心有余,变通不足的长史,心情愉悦道:“再闹不过是展阀刘阀之争,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长史心想不是你吩咐我去东宫送糕点时说那么一句话,东宫怎么会误会。
皇后似看穿她所想,抿唇笑道:“心怀鬼胎之人,才会见人疑鬼,与他人无关。”
长史附和一声就要退下,抬眼看到皇后坐到案前,在一张纸笺上写字。她服侍皇后有十年了,知道皇后另有渠道可以通信宫外,但是这样的纸笺,记忆中出现的次数也并不多,但是,每一次,都是宫中发生大事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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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仪虽然闲居在家,但是来往消息却从未断绝。舒阀在皇朝绵延三代,根基早已深深扎入京城,舒家子弟什么事都不做,各类消息络绎不绝,从各个渠道汇总而来。
但是这一日清晨,宫中却什么消息都没有传出。
京城春雨才停,树木抽枝发芽,新绿点点,犹带着湿润的雨汽。舒仪站在园中透气,看见枝头一朵幼小的花苞,雪白清新,十分可爱。她伸手按低枝叶,想闻一闻花香。舒陵疾跑入园,四处张望地找她。
舒仪手指一松,枝叶弹回,落了一蓬水汽在她脸上。
舒陵快步走来,脸颊微红,气息不稳,但声音里隐隐藏着一丝兴奋,“出事了。”
舒仪猜,“陛下驾崩了?”
舒府宅院深深,两姐妹不怕隔墙有耳,才能说话如此肆无忌惮。
舒陵摇头,“陛下退位,太子继承大统。”
舒仪有点不敢置信,“陛下退位?可有诏书?”
舒陵卖关子地眨了眨眼,“没有诏书。”
仅一句话,舒仪就猜到宫中必是又发生了大变动。
“昨夜宫中落锁,今早还未开,各家都觉得奇怪。刚才有消息来说,太子继承大统了。”
“太子……”舒仪觉得意外,“竟有胆子……逼宫。”
宫中消息只能传出只言片语,但是两姐妹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基本推测出全貌。
“想必是宫中发生了什么变故,逼得太子如此犯险。”舒陵道,“宫中戒备森严,宫门紧闭,到底如何了谁也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