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湄在昆州王府住了几个月,多少有些了解这位昆州王的性情,不重虚礼,注重实效,倒是难得一见的干将作风。她道,“殿下对京城的事了解多少?”
尉戈道:“倒忘了恭喜姑娘,明王率先攻破京城,只怕不久就要得偿所愿。”
姜湄却没有半丝笑意,脸色微微发白,“殿下这是反话还是真心话?”
尉戈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道,“明王一路奔袭就为京城,现已如愿,还不算好事?”
姜湄道:“只怕非但不喜,马上就要大祸临头。”
尉戈讶然,他当然不认为明王首先入京就能占得皇位,刚才说的话不过是套口风,但是看姜湄的神色不似作假,似乎真有什么祸事,他不免有些意外,“姜姑娘请直说。”
姜湄出身矩州姜家,是明王的妻族,自有一套通信的方式,快速有效,即使在明王行军途中也没有中断联系,因此姜湄所得到的情报内容比尉戈更多,其中密信内容关系重大,半点内情都不能向外人透露,姜湄虽然心中焦急,却仍是按耐住性子缓缓道,“明王殿下虽然率先入京,袁州军随后就跟着入城,夜里皇城着火,圣上只怕是凶多吉少,一旦圣上宾天,矩州袁州两军之间必有生死一战。”
“明王勇健,又有精兵强将,连朱雀旗都败了,还能怕袁州军?”尉戈道。
“明王再勇,也不能接连作战,矩州损兵折将,已是疲兵,袁州军行军路上并无战事,锐气正锋,谁胜谁败还很难说。”
尉戈接着她的话道,“姑娘不会无缘无故深夜找我分析军情,莫非又想劝我出兵?”
姜湄被他道穿来意,脸上稍红,转瞬又褪去血色,变得雪白,“只要殿下出兵,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尉戈靠在椅背上,姿态随意,脑中所想却很慎重。他只思考了一会儿,断然道,“不行。”
“为何?”姜湄声音扬高,有些不可置信,深呼吸两口稍稍平复情绪后,她道,“殿下刚才也说明王先入京城,有很大机会问鼎宝座。当初殿下拒绝出兵,因为京中天子仍在,出兵形同谋反,但现在圣上极可能已不在,殿下此刻出兵助明王一臂之力,功劳堪比开国之功。”
姜湄说的入情入理,情真意切。
尉戈听完摇头,仍是那两个字,“不行。”
姜湄贝齿咬唇,脸上又恼又怒,“殿下。”
尉戈摆摆手,道,“告诉你两点,其一,皇城大火,倘若只有明王一路大军入京,今日我会考虑你的建议。其二,皇城若是没有这场大火,我今日也依然会考虑你的建议。但是现在,昆州绝不会出兵襄助明王。”
姜湄听他说完两点,面如死灰,想到明王妃委托的任务,她还是追问一句,“明王愿以云州、矩州及云南戍边相让,殿下不需屈居任何人之下,称帝称王皆可。”
尉戈一笑置之,令赵宝,“送姜姑娘回去吧。”
姜湄知道没有条件能打动他,面色难看至极,转身之际,忽然道,“看殿下治下政令通达,本固邦宁,妾以为殿下志向不止于此,原来是错看。”
尉戈道:“我却觉得姑娘,不,矩州最大的毛病是不知命。心虽大,命却不及。”
姜湄噎住,一跺脚,转身就走。
第133章
京城内,权宦高官、士族勋贵有一大半全困在了宗正府。
第二日清晨,一群人三三两两聚在后堂,等待御医换药的时候,趁机打听德王的伤情。
杜岩的这一枪实在是狠,德王几乎已经是皇位所属,谁知这一伤,让天下形势都变得混乱起来。众人无不在心中忖度,德王若能养好伤,自然是下一任帝王,若是就此呜呼,那这个天下,到底该交到谁的手中?
祁王在清晨时分醒来,他并没有受伤,但惊吓受了不少,耄耋老者,身体衰败,经过昨日一遭已经伤了元气,御医开的全部都是温补方子,几碗汤药灌下去,人才慢慢缓过来。
祁王辈分大,是宗亲中的支柱,他醒来不久,听说明王下狱和德王伤情,沉默半晌,让人把安阳郡王请来。
宗亲们劝“叔公别太伤神了”“等等也不迟”。
祁王老眼一睁道,“老夫还有几日可活,现在不伤神还等什么时候,这一大烂摊子,我都没脸去见先祖列宗。”
郑穆来到祁王的房内,床前摆着矮几,银盆里温着汤药,浓郁的药味弥散在空气里,闻之生苦。
祁王半阖着眼,直到他走进才听见声音,张开眼招手让他上前。
“郑穆,”祁王口气严肃,“矩州、袁州两路大军在哪里?”
“还在京城外二十里候命。”
“候命,候谁的命?”祁王道,“明王弑君,罪不可恕,矩州军就是叛军,应及早收服。至于袁州军,让他们回袁州吧。这两张桩事,一前一后切不可顺序搞混。有袁州军在侧,才能压服矩州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