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字上加白帽子,就是“皇”字。郑泰聪颖,瞬间就明白这个字谜。他怔在当场,心忽然砰砰急跳起来。
郑穆也记起那一夜,道:“殿下若身体安康,功绩或可比肩英宗。”
“或比肩?”郑泰疑惑,“本王还以为王叔并不认可父皇的手段。还说过,以阀治阀,无异于虎狼环伺,稍有不慎就要招致祸患。”
郑穆道:“英宗以阀治阀的法子虽然不能根治门阀,但是帝王心术,向来以制衡为理。在他手中,前有展阀,舒阀势力稳固,后又培养刘阀、沈阀这样的新贵。天下大小门阀林立,士族势大,可英宗一生,这些门阀可有团结一致的时候?无不各自为政,还相互攻讦。这就是英宗的手段。他利用士族,却从未被士族所左右。就这一点,你们兄弟几个哪个能及?明王看似英武,却被钜州士族辖制。先帝弱冠之年登基,刘阀就开始排除异己,以皇帝母族自称。”
郑泰道:“门阀之祸,犹如沉疴,非一朝一夕可治。”
郑穆道:“历代天子都是如此想,小疾成了沉疴。英宗活着可管束门阀,轮到你们兄弟几个,却只能被门阀摆布。”
郑泰大怒,“王叔慎言,本王提拔寒门弟子,为的就是日后制衡士族。”
郑穆唇含讥笑道:“殿下还是莫要自欺欺人的好。那几个寒门弟子能起什么用,如今殿下身旁,亲近还不是沈阀中人。论这一点,先帝都要胜你几分,若给他足够时间,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郑泰被说中心思,一想到自己努力作为,在他人眼中竟是如此可笑,就连他素来轻看的郑衍的评价都要高许多。他胸口憋闷,喘息两口道:“既然王叔如此看我,当初为何要支持我,还多方使力?”
郑穆道:“殿下现在还不明白?”
郑泰目光一沉,神色阴翳变幻不定,声音如同在胸腔中发出,“胡岚,是你安排在明王身侧?”
郑穆颔首。
自受伤以来一直怀疑的事被肯定,郑泰并没有感觉轻松,心头反而更沉重了,他道:“杜岩呢?”
郑穆气定神闲地道:“那只是一个巧合,真正的缘由还是出自你身上。追杀废太子是你下的命令,为了以绝后患,让刘阀当替罪羊,你命王府死士执行这个命令。在这之前,你都做的很好,我几乎找不到你的破绽。”
郑泰呼吸沉重,脸色阴沉。
郑穆目光一转,朝床帐后的屏风扫了一眼。
第151章
舒仪不为所动,敛气静心。
沈璧感觉郑穆目如闪电,透过重重帐幔仿佛要将人刺穿。他鬓旁渗出豆大冷汗,身形略晃一下。
郑穆目光微凝,皱眉。
郑泰手扶引枕,坐起身体,道:“王叔处心积虑,谋划这么久,引我兄弟阋墙,图的是什么?皇位?”他脸色憋得发紫,说到皇位两个字时忽然大笑,笑声癫狂。“我一直都小觑了王叔。棋子虽小,作用无穷。胡岚在郑祐身边,杜岩在我身边。郑祐就算武勇三军也总要依仗谋士,而袁州要出兵,必要仰仗良帅,你就将杜岩引至我身边,关键时刻透露废太子的消息,让他反戈一击。到现在这个地步,全是王叔指掌之间,可笑郑衍、郑祐,还有我,自诩英才,哪里及得上王叔的谋略。”
郑泰示人一向沉稳老成,何曾有过这样的模样。殿中宫人吓得噤若寒蝉,伏地不起。
郑穆却冷眼旁观,神色丝毫未动。
郑泰大费口,气喘不平,突然捂住嘴剧烈咳嗽起来。
“殿下还是先当心身体。”郑穆道。
郑泰横眉怒视他道:“若本王重病不起,最高兴不正是王叔你。”
郑穆道:“京城近年来太多变故,朝廷动荡,百官惶惶,实在不宜再生事,不然就不仅是你我的事,心思浮动的大有人在。”
郑泰道:“谁的心思还能比你深。”
郑穆微微一笑,坦然自若,仿佛郑泰的指责无关轻重。
“殿下,”他道,“静气养身,不要为些许小事就耗神。皇城失火,天下无主,百官和百姓都对殿下的登基翘首以盼。”
郑泰沉默地看着他。
郑穆站起身,好整以暇捋了一下衣袍,道:“既然殿下并没有丧期内指婚的打算,我就先告退,不打扰殿下休息。”
郑泰不置可否,眼看着他走开两步,忽然又转过身来。郑泰浑身不自觉一紧。
郑穆淡漠道:“方才就想问殿下,可知屏风后藏着两个人。”他话音刚落,身体已经一跃飘向床榻,一手前伸,朝床帏后抓去,迅若闪电,动作狠厉。
那一霎那,郑泰几乎以为他是冲着自己来的,寒毛直竖,额上沁出大滴大滴的汗珠,可偏偏他无法躲藏,身体微微一偏就疼的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