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寔伸出满是茧子的手抹了两把她潮湿的脸,歪头看着她笑了一下:“我说的都是事实。”
李眠玉拍开他粗糙的手,自己拿出帕子擦了擦脸,她又抬头看了看他,忍不住也抿唇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却又认真说:“我会照顾好你的。”
燕寔点了点头,看看她,最后想了想,凑过去低声:“明日若有卫士来,行事粗鄙一些。”
李眠玉迟疑了一下,“怎么样是粗鄙?”
“有人来就大声嚷嚷,哀哭我快死了,若有人不信要将我如何,你就朝他吐口水,跺脚说谁也不许碰你阿兄,头发不用梳,乱一些,最好骂几句,想想陈春花是怎么骂的。”少年慢吞吞教她。
李眠玉沉默许久,望着他艰难说:“一定要这样吗?”
燕寔见她双眉皱起一脸难办的模样,抿了下唇压了下唇角,点头:“一定要这样。”
李眠玉幽幽叹了口气,想想钻粪桶的十二皇叔,没什么做不了的!
为了她和燕寔的小命,为了留在陈家村不再逃亡,她点了点头,“好。”
燕寔嗯了声,半搂着她躺了下来。
李眠玉以为他现在就要把自己搞毒发,一下又紧张起来,脱了鞋爬上炕坐在他身侧想守着他毒发,但她忽然想起一路走来遇到的好些问题,赶忙拉住他,“燕寔~我是不是每日要喂你喝些米粥?”
“不用。”少年顿了顿,“把家里的米面拿去一些到陈绣娥家,这几日你去她家吃饭,出门时戴个方巾,说自己脸出了疹子。”
李眠玉很想强撑说自己做,可她十足担心自己将灶房烧了,倒时候和燕寔一屋两尸,便点点头,不在这种事上制造多余的麻烦。
她又迟疑着问:“那你会想要更衣吗?会尿裤子吗?”说到这,她有些面红,又有些欲言又止。
燕寔:“……不会。”
李眠玉却有些怀疑,踌躇了一下说,一双妙目忽然扑闪着看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燕寔~要不,你现在先去更衣一下。”
说起来,每日她都不知燕寔是什么时候去更衣的。
少年脸色有些难以描述,他直挺挺躺了下来,似有些羞恼,耳朵微红,闷声:“不必。”
李眠玉见他如此,公主内心宽容,就随暗卫去好了。
她此时已是全然没了睡意,轻声问燕寔:“燕寔~那你现在是不是就要‘毒发’了?”
少年终于忍受不了她的念叨,伸手拉着她胳膊倒下,棉被一拉,“明早。”
李眠玉其实还想问一些问题,诸如需不需要她帮忙翻身?需不需要她帮忙擦身体?
可她又转念一想,这自然是需要的,否则又为什么叫照顾呢?
于是李眠玉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觉,保存好体力照顾她的暗卫。
但……睡不着。
李眠玉睁开眼,“燕寔~”
燕寔:“是不是胸口疼,需要真气疏通?”
李眠玉呆了一下,这种时候哪还会浪费燕寔的真气,她立刻紧紧闭上眼睛,“睡吧燕寔。”
燕寔没吭声,闭着眼静静的,仿佛已经困顿至极的模样,无人与李眠玉说话,她很快便睡了过去。
可她睡着后,燕寔却睁开眼,悄然起身。
他穿上外衫几个纵跃,去了一趟老村长家,确定门口拴着一匹马,而老村长家空屋里睡着一个卫士,才是回到小院。
回去后,他没有立即睡,而是拿出妆粉,在李眠玉的脸上轻轻揉按,描眉画唇,好一会儿才是停下手。
燕寔趴在炕上看了看面色微黄长满疹子的李眠玉,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又凑过去亲了亲她。
公主真好玩。
燕寔躺了下来,想了下明日的安排,生出几分期待和好奇,面无表情在几处穴位上点去,很快唇角流血,喘了几口气,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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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溪镇,一处不起眼的宅子。
深夜,两匹马在后门处停下。
成泉上前轻轻敲了门,后门很快被人打开,里面的人提着灯,看到后门处穿着斗篷的两人也不觉意外,恭敬道:“公子,夫人自上午收到急信便一直在等候。”
“嗯。”温润柔和的声音应了一声。
成泉接过了灯,在前面带路,很快到了一处厢房那儿停下,轻轻敲了门。
屋门被人打开,崔云祈走了进去,摘下了兜帽。
屋子里点了一盏灯,桌案前,端庄温婉的妇人坐于前,她容貌甚美,眉眼间却有些疲累的细纹,见到崔云祈后,细细看了看他。
“母亲。”崔云祈轻轻唤了声,行了一礼。
李夫人点了头,温声让他坐。
母子两此次会面所要相谈之事不过是娶卢姝月一事,李夫人低声说:“方如莲想带走你弟弟去节度使府,我不会同意,不管你与你爹谋划什么,都不要波及你阿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