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换回他的孩子，我愿意”。

怀夕不明白，用力推了一边，轮椅倏地转过来面向她。

“姐姐一直告诉我只有家人才值得付出，那自己又为何这样？我哥他不就是一个男人？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他凭什么值得姐姐如此？值得你多年等待，值得你放弃双腿换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

“绣春姐，这不该是你”。

“他不一样”。绣春拍拍怀里的孩子，生怕被她一通吼吓到，“他很好”。

“有什么好？一走就是七年，全家都以为他死了，他呢？高尚的在为国奉献！他给你写过信吗？没有！甚至已经在他乡弃了你娶妻生子和别人共享天伦！”

“住口！”绣春一声，怀里的孩子感应到一般，突然开始哇哇大哭。

在孩子的哭声中，两人四目相对。

“我告诉你世间男人皆下品，是因为你身涉权局所遇之人皆为利为己。可我和奇文不一样，我们在山头上认识，他帮我耕地，我为他缀衣，我们的感情没一丝杂质。可你，嫁入王府，是需要银子，江篱娶你是因为你长得像前王妃，你们之间不是情，是利”。

“所以情的代价是把你变成这样”。

绣春低头，轻声哄怀里的孩子，“我没变，只是多了一个要守护的人，而且我只会强不会弱，不用担心我。你呢，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我抓了药材，记得熬着喝”。

绣春沉默答应。

看着她这副模样怀夕心尖又是一阵痛，“丞相没了，姐姐现在要去哪？不如来我府上，我也方便照顾你”。

“不了，我要照顾孩子，前朝后院争斗那些事你自己小心”。

怀夕终是再想不出话来，点头。

酒楼里。二狗和赵大娘坐在桌子前，梅花糕都凉了两人还没吃几块。

怀夕强笑着进去，“不好吃？”

一见她赵大娘立马站起来，眼看就要落泪，怀夕拍了拍二狗，“下去看看”。

二狗一走，赵大娘当即给她跪下，怀夕，“大娘这是做什么？”

“夕儿啊，绣春从回来之后就一直笑，没日没夜抱着那孩子哄，像着了魔似的。我，我不求她回到从前，只希望她轻松一些，她这不是折磨自己，是折磨我啊…”

怀夕鼻头一酸，“大娘先起来，坐下说”。

搀扶着人坐下，怀夕把北地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是我们家对不起绣春姐，绣春姐的腿也是因为我，大娘放心，后半辈子我照顾绣春姐”。

赵大娘抹去眼角的泪，“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是她自己执迷不悟。你和她一直要好，你给她说说，让她想开些”。

怀夕点头，“好”。

随后，怀夕又去了爹娘墓前，她没买纸钱，也没带献祭品，只提了一个袋子。在墓前，她规规整整跪下，

“爹，我给您带了个新烟斗，你之前不总说那个旧的呛人吗，这次拿了好的给您试试。娘，我给您带了双新棉鞋，冬天了，要把脚暖着，别不舍得花钱，女儿现在能赚钱了，以后都挑好的买…”

怀夕一件件把东西掏出来，整整齐齐摆在木牌前。望着长满枯草的坟墓，她满心荒芜，“爹，娘，我找到哥的尸首了，他是为国而死，是咱们西国的大英雄”。

明明笑着向两老人报喜，可笑着笑着眼里就起了雾，“而且，哥给咱家还留了一个女儿，长得可水灵了。不过今儿天冷、孩子也小，我就没带过来。孩子让绣春姐带着，等过年的时候再给您二老瞧瞧”。

越说，她就越掩不住晶莹，别过头抹掉泪珠，“王爷现在对我可好了，房里加了两个大暖炉，月例没少给，还允我时时出府照看酒楼。爹，娘，你们放心，女儿在这边过的很好…”

寒风里，她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衣服单薄冷意入骨才叩头，

“夕儿不孝，不能常侍奉爹娘左右，唯愿爹娘在那边吃饱穿暖”。

趁着黄昏，怀夕转身向城内去。进城时天已乌蒙蒙压下来，但她仍不着急回家，拐着去了陡然落魄的丞相府。

丞相无子女，亦无继承人。从他走后，府内瞬间凄凉。

怀夕来到祠堂，点上三炷香，“若无丞相，怀夕应当还在街头卖苦力，是您给了我今日的荣华富贵。

可也是因为你，我爹娘才会扯入这场无妄之灾，您是我的贵人，却也算半个仇人”。

一番话完，她将香插入香炉，又下跪磕三个头，“身死恩怨消，愿君安息”。

起身时，青黛从后面出来，看一眼香炉，“你刚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这里…”

“没有别人”。

怀夕点头坐下来，青黛顺势也坐她旁边，“所以，丞相要活着你会找他寻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