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抬手轻轻按了按闷痛的胸口，那总是睥睨众生的眼眸里，却缓缓荡开一层极深的笑意，掺杂着难以言喻的欣慰与后怕。

“成了。”他低声喃语。身影自飞檐悄然消失，回到静室，仿佛从未离开过。

片刻后，云霄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师尊？”

“进。”通天的声音已恢复平日的淡漠，只是比往常低沉沙哑了些。

云霄轻手轻脚进来，一眼就瞥见师尊唇角那未完全擦净的一点金色痕迹，和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

“师尊，您…”她话未说完，便被通天打断。

“她如何？”他抬起眼，目光沉静，急切，“可顺利？可稳固了？”

云霄忙不迭点头：“顺利顺利！师母已成功晋入金仙！境界稳固得很！就是…”她仔细观察着师尊神色，放缓了语速，“就是渡劫后，瞧着有些心神不宁，特意让弟子过来看看您这边是否一切安好。”

通天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来看看他？她果然察觉了！

他垂下眼睫，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拂去茶沫，掩去眼底瞬间翻涌的情绪，语气平淡无波：“本座有何不好？一切如常。”

云霄心里偷笑，面上却忧心忡忡：“可师娘似乎很是担忧，还让弟子带话给您。”

“哦？”通天抬起眼，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云霄身上，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什么话？”

云霄清了清嗓子，尽量还原重禾那时又气又急又后怕的语气：“她说：‘谢谢。但是没有下次了！太乱来了！’说完这句，师娘眼睛都红了，扭头就回去巩固修为了，像是怕自己再多说一句就要…”就要心疼得哭出来似的。

后面这句云霄没敢说，但她觉得师尊能懂。

通天安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待云霄说完，他沉默了片刻，才极轻地“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然而，云霄却敏锐地捕捉到，师尊那总是紧抿的唇角，在她复述那句话时，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又迅速被他压平。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抬手，看似随意地将案几上那罐刚开封的西海蜜浆往云霄的方向推了推。

动作自然得像只是嫌它碍事。

云霄眨眨眼，立刻心领神会，上前抱起蜜罐：“师尊，这蜜浆您既然不用，弟子便拿走了？”

“嗯。”通天应了一声，目光已重新落回之前的阵图上，仿佛浑不在意，“放着也是无用。”

云霄抱着蜜罐，强忍着笑意，恭敬退下。一出殿门，她几乎要蹦起来，师尊刚才那副强装镇定实则暗爽到不行的模样，又幸福了！

静室内，听着云霄脚步声远去，通天依旧维持着批阅阵图的姿势，一动不动。

半晌，他忽然抬手，指腹轻轻碰了碰自己之前受伤的胸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天道反噬的闷痛。

可此刻，那点痛楚仿佛变成了奇异的暖流，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

谢谢…但是没有下次了…太乱来了…

他反复回味着这几个字，尤其是那隐含的担忧和气恼。这哪里是责怪？分明是…

他再也压不住唇角那上扬的弧度，索性任由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在脸上绽开，幸好无人得见。

他低下头，额角轻轻抵在冰冷的阵图玉简上，肩膀微微耸动，无声地笑了好一会儿。

他的阿禾，在心疼他。

这个认知比当年一剑斩落鲲鹏分身时还要让他痛快舒畅！

笑了好一阵，他才抬起头，脸上笑容未褪，眼眸亮得惊人。

他心情极好地拿起旁边一份关于西方教近期动向的冗长报告，之前看着就烦心，此刻却觉得也没那么碍眼了。

他提起朱笔，龙飞凤舞地批复，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轻快劲儿：“已知。静观其变，勿扰清净。”

写完，他笔尖顿了顿，似乎在思索什么。随即，他另抽出一张空白的玉帖，以指代笔，灌注剑意，唰唰写下几行字，字迹凌厉却透着几分难得的温柔。

“闻火云宫建木初成，可喜可贺。随附些许滋养元神之物，聊表心意。另：修行之道，张弛有度，勿要贪进。”

他看了看，似乎觉得最后一句有点生硬，又添上一行小字：“蜜浆甜腻，于修为无益，偶尔尝之即可。”

写完，他满意地看了看，将玉帖与几罐蜜浆并作一处，招来仙鹤。

“送去火云宫。”

第70章 金鹏来袭

蓬莱岛正殿，通天正听着多宝汇报教务，指尖无意识敲着云床，心思却早已飘向火云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