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羲终于抬眼看向她：“庚金之精，禀西方肃杀之气而生，与你所承乙木生机，本就相克相冲。”他缓缓道，“异气相激，勾动你神魂深处旧伤沉疴，幻象丛生，不足为奇。”

“旧伤沉疴？”重禾的心猛地一跳，紧紧盯着伏羲，“什么旧伤？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伏羲却避开了她探究的目光，重新垂下眼帘，手指拂过兽皮卷上玄奥的卦纹。

“老夫只是依常理推断。你灵力根基不稳，识海受扰，易为外邪所侵。当务之急，是固本培元，稳住心神。”

他顿了顿：“今日所感地气流转，与《连山易》所示坤、兑、离诸卦方位相合之处，你可有所悟？”

重禾张了张嘴，满腹的疑问和混乱的记忆碎片堵在喉咙口。

她知道伏羲在转移话题，这老狐狸肯定隐瞒了什么！

那悲鸣，那战场，那名为句芒的巨神，绝不是简单的“幻象”！

但伏羲那平静的态度，让她也没有办法。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那股憋屈和混乱强行压下去，闷声道：“有点感觉。坤位厚重，像地基；离位暖热，像阳光房；兑位水气重，像排水沟。”她努力用自己能理解的现代词汇去套那些玄乎的卦位，“按这个来分区处理，土壤...呃，地气，好像确实有点变化。”

伏羲眼底掠过一丝赞许：“善。知其然，更需知其所以然。乾为天，健行不息；坤为地，厚德载物。”他伸出手指，在身前的虚空中轻轻一点。

嗡！

一点微弱的白光在伏羲指尖亮起，旋即化开，迅速勾勒出八个古朴玄奥、由光线构成的卦象符号！

乾（?）、坤（?）、震（?）、巽（?）、坎（?）、离（?）、艮（?）、兑（?）！

八个光符悬浮空中，缓缓旋转，散发出古老而苍茫的气息，彼此之间仿佛有无形的丝线牵连，构成一个生生不息的整体。

重禾瞬间瞪大了眼睛，忘了疼痛，忘了混乱，被这超自然的一幕死死攥住了心神。

这可比VR演示震撼一万倍！

“此乃八卦真形，天地万物之理皆蕴其中。”伏羲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与那旋转的光符共鸣。

“天行健，地势坤。火炎上，水润下。相生相克，流转不息。汝所感之地气变化，土壤板结、盐碱、贫瘠，乃至那深藏地底、与你相冲的金精，莫不在此理之内。”

随着伏羲的话语，那悬浮的八卦光符仿佛活了过来。

代表“坤”（?）的符号光芒稍亮，一股浑厚、承载、孕育的意境弥漫开来，重禾仿佛感受到了脚下大地的脉动。

紧接着，“离”（?）符亮起，带来温暖、光明、向上的力量；“兑”（?）符闪烁，则传递出泽润、流通、沉降的意味。

光符流转，将天地间最本质的能量运行法则，以最直观的方式展现在重禾面前！

这不再是枯燥的符号，而是流动的法则！

是土壤为什么板结，因坤气滞涩，为什么盐碱积聚，因兑泽不通，坎水失位，为什么贫瘠因离火不温，生机不旺的根本原因！

甚至那深埋地下、与她乙木本源相冲的庚金精矿，是为乾金肃杀，深藏于坤土之下，也在这流转的卦象中隐隐显露出其存在的“位置”与“道理”！

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如同清泉冲刷过重禾混乱的识海。

那些纷繁复杂的土壤数据，改良措施，在这一刻似乎被某种更高层次的“道理”所统御和解释！

头痛奇迹般地减轻了，翻腾的记忆碎片也暂时蛰伏下去，被一种更宏大有序的法则包容抚平。

伏羲看着重禾眼中渐渐亮起的光芒和脸上痛苦稍减的神色，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他手指轻收，空中旋转的八卦光符如同萤火般悄然散去，石屋内重归昏暗，只有松明火把噼啪作响。

“大道至简，万物皆有其位，有其理。”伏羲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和，“《连山易》非仅农书，乃观天察地、明辨万物生克流转之钥。汝今日所见，不过沧海一粟。勤加修习，稳固识海，方是根本。”

重禾怔怔地看着伏羲指尖光芒消失的地方，久久无言。

刚才那玄奥的景象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脑海里。

这《连山易》到底是什么东西？伏羲，又到底是什么人？

三日后。

“你确定让我去听什么讲座？”重禾蹲在试验田边，手指拨弄着一株刚冒头的灵谷幼苗，“我连《连山易》的乾卦和坤卦都还分不清。”

伏羲慢悠悠地捋着胡须，目光投向远处山峦：“通天圣人乃三清之一，他讲的截取一线生机之道，对你大有裨益。”

重禾撇撇嘴。自从三天前伏羲开始教她《连山易》，她感觉自己像个被塞进甲骨文速成班的小学生。那些晦涩的卦象和天干地支，比分子式难背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