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景宁下意识掀开盖子给他看,道:“不会,只是一些点心。”
孟兰溪见里面果然是花式点心,便也放了心,帮他将食盒重新盖好,不好意思道:“得罪了,我闻着点心香味十分馥郁。”
时景宁便将自己的食盒提远了一些,笑道:“是,我以鲜花制作点心,有些花香。”
孟兰溪风姿优雅,携茶具入内堂,将一切物事搁下后,隔着屏风向内行礼:“在下孟兰溪,现居长安,祖籍太湖人氏,见过杞国夫人、零陵县主。”
夫人打量他长身玉立的模样,欣慰的笑意难掩。
璇玑姑姑也笑道:“正如春树初发,嫩竹新起,明前雨后,乾坤空灵。”
孟兰溪跪坐于茶炉前,朝着屏后众人拱手行礼:“在下族中有茶园,善制茶,今日特携来茶具,敬请诸位品评家中清茗。”
他携带的箱笼看来不大,里面东西却应有尽有。鎏金镂空火炉银笼、整套银制的槽子、碾子、茶罗……甚至还有一小瓮清水。
“这是年初采集的梅花雪,煮茶最为清香浮浅,今年梅花开得迟,花心积雪只得这些……”
他手法优雅却利落快捷,很快茶香便盈满内堂。秘色瓷茶盏团团排布于剔漆托盘之上,一如梅花盛绽,送到屏风后。
太子不用宫外之物,只取一盏闻了闻香气。其他人各取一盏试饮,茶水入口,微涩清香由舌及喉蔓延,顿觉筋骨舒缓,神清气爽。
母亲赞叹不已,对千灯笑道:“茶好,水好,人也好。”
璇玑姑姑也附和道:“三好俱全,见之忘俗。”
千灯打量着屏风外这个骨秀神清的少年,而他隔纱朝她颔首,微微一笑:“县主,此茶清肠开胃,饮后可用些点心,更增风味。”
他笑起来时,双颊上有一对圆而深的酒窝,那清致的面容上便更增一份令人迷醉的韵味,倍添风华。
“时公子的花点馥郁宜人,我们一众人等在偏堂时,只闻到气味便已颇为向往,商洛年纪小,更是馋了。”
在这迷人笑靥前,千灯下意识应了,一时也难免心旌摇曳。
“若说这位孟公子,唯一的不足之处便是……”等孟兰溪依礼告退后,璇玑姑姑翻看着卷册,道,“他父亲早逝,自幼寄养于伯父家中。”
母亲惋惜蹙眉。他生父不寿,而王府唯有县主一个血脉,子嗣寿年都是不得不慎重考虑之事。
孟兰溪退出后,时景宁便提着食盒而来。
母亲一见便十分惊喜:“这孩子,可是时骁骑的孩子景宁么?”
时景宁的父亲当年是昌化王世子麾下将士,英年阵亡后,昌化王为他请赠了骁骑尉,还接幼年的时家兄妹们到庄子住过一段时间。
千灯望着纱屏外眉眼温柔的少年,想着小时候陪自己玩过的小哥哥,那些沉淀的记忆,至今想来依旧美好。
但……她与母亲都知道时景宁来候选的原因。
时父去世后,家境沦落,时景宁母亲多病,弟妹众多,刚入光禄寺又受排挤。他的岳家因此而嫌弃,强行与他家解除了婚约,闹得颇不好看,导致他成为坊间笑柄,眼看再难择亲。
时母过来王府流泪恳求,请夫人开口让时景宁入个初选。毕竟,只要曾成为县主夫婿候选人,便是朝野公认的人中龙凤,不但一扫被退婚的阴翳,以后婚姻便也该不愁了。
初选名单百余人,昌化王府开口加个人进去,自是简单。可不知是看在王府的面子上,还是时景宁确实出色,他竟一路过了重重筛选,最后站在了县主面前,令众人都是惊喜不已。
母亲与时景宁细叙,知道他如今已是光禄寺珍馐署丞。待问起日常喜好时,他有些羞赧地望着纱帘后千灯的朦胧身影,道:“还是自幼那点爱好,喜欢雕点东西。如今能雕豆腐、雕芜菁了。”
说着,他奉上食盒,让侍女送进了屏风后。
众人一看食盒,顿时明白孟兰溪为何要特地夸赞他。
食盒里面盛放着一组十品花酥,下方是芜菁雕刻的叶片,用菜蔬汁调成浓淡不一的绿色,栩栩如生。叶片正中摆放着碗口大的一朵艳丽牡丹,旁边围绕摆放着茶、荷、菊、梅等其他小花点,约有鸭蛋大小,精致非凡。
许是孟兰溪的茶确实开胃,刚用完膳没多久的千灯都忍不住取过中间最大的那朵牡丹,掰了两片花瓣,先递给母亲,再拆分了牡丹,与姑姑侍女们分尝。
这牡丹以酥糖制成,调和了粉嫩颜色,入口即化、香甜酥脆,每片花瓣都精致无比,众人交口称赞,惊艳不已。
太子自然不会在外吃这种花点,只朝静立一旁的崔扶风笑道:“如此好手艺,听说他是光禄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