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着明显比其他手指痕迹更虚一些的食指痕迹,道:“他的左手食指有异,似乎不能用力,或者习惯性翘起。”
千灯试着翘起左手食指,做了个扶住假山的姿势,只觉得别扭。
“王府后院摒绝侍从长随,照例是不许其他男人进出的,吕乌林也就进来帮了一会儿忙,我们走时他也离开了。那么,后院的诸位郎君,谁会突然到这里来,留下这两个血手印又是为什么呢?”
事情古怪,一时没有结论。崔扶风与凌天水在外探讨原因,千灯则带了璇玑姑姑进内,先去查看定襄夫人的情况。
到前堂一看,定襄夫人正坐着抹眼泪,旁边站着局促不安的葛嬷嬷。
一看到千灯进来,定襄夫人对着葛嬷嬷哭诉的声音便更大了:“都是我这个当娘的不好,偏要带儿子来长安,本想着两家亲如一家,谁想竟被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给害了!外甥女又是堂堂王府县主,哪会在意表哥的安危、我杨家的脸面呢?”
这一番哭号,令葛嬷嬷垂头不敢应,千灯却听若未闻,神情如常地入院对她见礼:“姨母在府中住得可有哪里不顺心么?我怎么听闻,您要将表哥送往表姐那边去?”
见她装模作样,定襄夫人回答也硬邦邦的:“外甥女,我看你这后院,槐江是住不得了!昨日槐江被人坏了脸,今天又有人在外头留下血手印,你说,这岂不是要将槐江逼上绝路么?”
“姨母不必多心,可能是今早下人来打扫时,不留神弄破了手掌,印上去了,不是什么大事。”千灯解释道,“我后院郎君都是极好相处的人,表哥没来时,大家也都是和和气气的,不至于大半夜的来这边留手印吓人。”
“好,槐江没来,他们就和和气气,槐江来了,他们就群起而攻之,一再针对他使阴招!”定襄夫人放声大哭,“既然如此,我看府中事务繁忙,怕是顾不上替槐江好好治疗;再者,你给他弄的这个院落,荒僻阴湿如何养病?我还是带他去葭沚那边比较好!”
“这怕是不太合适,一来,姨母来帮忙料理丧事是受朝廷嘉许的,表哥更是内宫局造了册送来的未婚夫人选,自己说要进我后院的。如今亲戚才住两三天就走,外间人听了,岂不笑话我昌化王府没有好好招待贵客?那朝廷那边,姨母又准备如何回话?”
杨槐江是时景宁之死的重要疑凶,千灯自然得将他留在府中,不可能让他走脱。
“二来,我前几日刚去探望过表姐,姨母应该也知道她已是快临盆的身子,可不巧自她有孕以来,儿子阿彦一直风风雨雨的,大小烦忧不断。姨母你想,表姐要照顾三岁的阿彦,腹中孩子随时临盆,若又来一个脸面受伤的弟弟,如何忙得过来呢?”
“槐江如今被害成这样,朝廷定会体谅的,何况你的夫婿候选不过都是自行进来的,朝廷又没规定非要住在这里不可!”定襄夫人愤愤道,“至于黄府,他家好歹有个门第,难道还照顾不好一个病患?”
“那算起来,王府中的人手,还是比黄府多些的。”千灯放软姿态抚慰她,“姨母,我年少不懂事,之前因为琐事而迁怒表哥,以至于伤了亲戚和气。如今我定然延请京城最好的大夫,为表哥医治,必定让表哥恢复昔日容颜,让姨母安心。”
定襄夫人打定了主意要离开,岂会因为她几句软话就作罢,只是一想到女儿杨葭沚那边,也自心烦,一时沉吟。
杨葭沚与杨槐江不是同一个妈,因生母早逝,这个女儿对她倒是十分敬爱,不像杨槐江,因为生母是她处置掉的,心中总有芥蒂。
但最终,是劳烦女儿还是让儿子委屈,她选择了前者。
“不劳县主挂怀,葭沚这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她对弟弟呵护有加,夫婿黄敏也宽宏大度。孩子小病、妇人生产都是常事,如何会为了这点小事,嫌弃自己的亲弟弟?”
定襄夫人说完,站起身不再理会千灯,吩咐葛嬷嬷:“槐江的东西收拾好了吗?先送去黄府,把东西都归置好,将公子迎过去!”
见她如此固执,坚决不理会自己,千灯知道在她身上下功夫也没用,只能告辞出了门。
院门外假山边,崔扶风与凌天水已经研究完血手印。
“手印上的,是血吗?”
凌天水肯定道:“是血没错,不过颜色较淡,不知是否被雪稀释的原因。”
千灯回忆上午来这边问询时的情况,清楚记得自己在进门时看过假山,当时只注意到雪中藤蔓纠缠扭曲,并未在覆雪上看到任何手印。
“我们早间过来时,假山上并无掌印痕迹,看来这个血手印定是在我们离开古藤斋、于府中寻找线索时出现的。可后院高墙小门,日常并无其他人出入,只有诸位郎君、时家弟妹和我姨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