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灯没想到他竟然是来揽活的,便道:“金郎君为王府忙前忙后,这般劳累,再若多麻烦你,怕是说不过去……”
“哎,我这条命都是县主救的,这点小事是我本分!我保准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尽量为县主分忧!”金堂把胸脯拍得啪啪响,见千灯神情稍霁,便又鼓起勇气,凑近了她一点,说,“早间在厨房废墟,我和商洛随口乱扯,一时说了些不中听的话,还望县主能原谅我……”
千灯收好卷宗,道:“那都是你们私底下的事,我不会过问。”
“其实时景宁死了,我心里也很难受,尤其他的弟妹,小小年纪孤苦无依的太可怜了。”金堂又凑近了她一点,诚恳道,“我听说他有个舅舅,一贯很照顾他们的,只是如今舅舅家也遭了灾,自顾不暇,因此我也让人送了砖木过去,帮助他舅舅家修葺一下。然后呢,再帮他在光禄寺疏通疏通,最好舅舅能在光禄寺升个阶,过两年时景宁弟弟能补上哥哥的缺,舅家也能好好帮他妹妹们找个好人家……”
千灯没想到这个一贯骄纵不知世事的首富家儿子,能为时景宁考虑这么多,一时心下也有些感动:“若真能如此,我替泉下的时景宁多谢你的恩情了。”
“都是我该做的,我知道县主心善,不忍心看孩子们受苦,所以也想帮县主分担一点。”他见千灯眉心还是笼着愁云,便小小声道,“我只希望,县主能无忧无虑,开心快乐,若能日日展眉开颜,就是我……我们的无上欢喜。”
千灯垂眼点了点头,勉强扯了扯嘴角:“好。”
见她神情松动,金堂又拎起身旁的鹦鹉架,说道:“县主您知道吗?金团团最近学会唱曲儿了,我让它背给县主听听?”
没等千灯回答,他已径自去调弄金团团:“来,唱曲儿给县主听听。”
金团团歪着脑袋想了想,开口便道:“县主好,县主妙,县主待我呱呱叫!”
那怪腔怪调的,让千灯些微展颜:“这也不像曲儿啊?”
“哎呀,这个笨蛋。”金堂抓过两个核桃,在它面前逗弄着,“曲儿啊,你之前不是学会了吗?你倒是唱啊……”
金团团盯着核桃,拍了两下翅膀,伸长脖子来抢核桃,哪还记得唱曲的事情。
金堂气得去拍它的翅膀:“小吃货,先把正事想起来!唱呀!”
鹦鹉见他的手拍来,展翅乱窜,突飞时爪子堪堪划过千灯的手指,顿时出现一道血痕。
金堂大惊失色,赶紧抓住鹦鹉的足链将它扯回来,连声问:“县主,手没受伤吧?”
“哎呀金堂哥,你的鸟好凶啊!”花厅外传来商洛的声音。
金堂又气又急,转头一看,商洛正从院子外跑进来,身后跟着怀抱白兔的孟兰溪。
见千灯手指受伤,孟兰溪忙上前查看,发现只是刮出一条细细伤痕,才松了一口气,将兔子递到千灯怀中,取出药瓶让她擦了点药。
见县主抱着孟兰溪的兔子,他又握着她的手抹着药,金堂嫉恨交加,攥着自己的鹦鹉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偏偏商洛还在旁边嚷嚷:“金堂哥,你看兰溪哥的兔子多乖啊,你也好好教教金团团嘛!”
金堂盯着那兔子,见它软软地伏在县主怀中,又乖又柔任由抚摸的模样,不由狠狠弹了金团团一个脑瓜崩,哪还理会商洛的话。
商洛有口无心,说完后看着千灯的手指,忽然又呆了一呆,眼圈微红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出口。
千灯动了动自己的手指,问他:“怎么了?”
商洛嗫嚅着:“没什么,就是……就是忽然想起来,我最后一次见到景宁哥时,不小心打扰了他刻兔子,当时他手上的伤口,和县主这个……在差不多的地方。”
千灯默然抚着兔子,因为手上抹了药,不自觉便抬起了这根手指,只虚虚抚过兔子。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她的手顿了一顿,不敢置信地抬起,端详这根受伤的食指——
留在假山上的血手印,也是左手食指虚抬,只留下比别的手指更为浅淡的痕迹。
如此想来,那两个忽然出现的血手印……手掌灵活却并不粗大的男人手掌,岂不是刚好属于……
还没等她触及那古怪的念头,花厅敞开的门被人轻轻叩响,是崔扶风捧着卷宗到来。
他的目光也落在了千灯的手指上,脸上是惊疑难定之色。
千灯抬头,与他四目相望,带着错愕思量,灵犀相通却心照不宣,都选择不当着众人的面开口点破。
她只朝着崔扶风点了点头,侧头问商洛:“你特地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