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灯与崔扶风听出是定襄夫人的声音,微觉错愕地对望一眼:“出什么事了?”
二人转身出了院门,快步返回那方小院。
院中,平嬷嬷、乳母与老门房正急得团团转,看见千灯她们过来,门房老头先拍着大腿替自己开脱:“唉,老头儿真是老眼昏花了,没看见什么生面孔进来啊,如何会有个人混进来了呢……”
千灯错愕问:“什么人混进来了?”
平嬷嬷指指屋内,示意不要惊动杨葭沚,请千灯到门外去后,才赶紧将当时情况对县主匆匆讲了一遍。
适才孩子睡着后,黄敏去照顾妻子,几个嬷嬷围坐在火盆边赶制小衣服,聊着家长里短;乳母看孩子睡得深,便将她安置在摇篮中,自己到旁边屋子去收拾尿布了。
小院子一片静悄悄,唯有定襄夫人记挂外孙女,独自过来探望,谁知却见一条人影提着个篮子从屋内快步出来,一看见她后,飞快便朝门口奔去,转眼出门没了踪迹。
她忙到屋内一看,床上小被子被掀开,原本安睡的孩子已不见了。
定襄夫人心下惊惶,想起刚刚那人,料定是他把孩子偷走,藏在篮子里跑了。
她当即追出门一看,果然见巷口有个人提着个篮子一晃而过,她赶紧喊嬷嬷们和门房过去追赶,可街巷中早已寻不到对方踪迹。
“县主,您看这……这可怎么办?没听说长安有闯进人家偷孩子的事情啊!”
千灯也觉匪夷所思:“光天化日之下,怎会有人闯进家宅抢夺孩子?更何况这还是高门大户聚居的开化坊,王府旁边的院落!”
“一定是黄家!黄家叫人来抢孩子了!”定襄夫人脱口而出。
被动静惊动,闻声赶过来的黄敏脸色难看,道:“我爹娘……应该不至如此?”
定襄夫人却一门心思急问:“是不是他们抢去舍给庵堂了?知捷,你赶紧去问问,是舍去哪里了,你家真的不要这孙女了吗?”
黄敏心下也是慌乱无措,寻思着父母不会做出这种事,又想着也不是无迹可寻,只能叮嘱此事千万先别让妻子得知,便匆匆向家中赶去。
一群人正要回转府中静候黄敏消息,但崔扶风在大理寺中任职,毕竟敏锐,抬手示意千灯,让她看墙角一个痕迹。
那是一个夺门而出时,印在砖墙上的血手印。
略显稀薄的血色,大小形状,以及那略微翘起的食指,都与当初印在假山上的那个血手印一模一样。
定襄夫人不敢置信地盯着血手印,脸色刷白:“这……难道来抢孩子的……是、是……”
千灯亦是面露震惊之色:“这手印看起来,和古藤斋假山上那个,怎么这么像?”
定襄夫人颤声道:“难道抢孩子的,不是黄家,是……是那条冤魂?他已经害死槐江了,连葭沚的孩子都不放过吗?”
“不可能,表哥都没了,表姐的孩子跟他有何冤仇?”千灯摇头,不肯相信她的暗示,“我不信他会对无辜婴孩下手!”
定襄夫人神情不定,而身后的老门房则倒吸一口冷气,失声道:“难怪!难怪我一直在门口,从没看见人进出,更别提带篮子的男人了,可孩子就被偷走了!”
千灯打量姨母身上厚重宽大的冬日大氅,尚未理清头绪,定襄夫人已经瞪大了眼睛,指着墙角一处不甚明显的血手指印,失声道:“灯灯你看,那里也有!”
千灯快步走到墙角,查看那手印痕迹。
偷走孩子的人好像身体虚弱,经常要在墙上扶靠一下,而手上的伤痕血印留下了依稀指印,指引着她们一路沿着曲折巷道,前方便是冷僻的坊院。
开化坊原是京中繁华所在,但也因此在兵乱中首当其冲,乱军洗劫烧杀,高门大户墙倒屋塌,如今处处废墟。
而坊间道路错综复杂,处处分叉,走到一个拐角处,便见左右两处似乎都有痕迹,一时不知行向哪边。
众人只能分开两路,嬷嬷们向右,千灯率人向左而寻。
墙上印记越发稀疏,要走许久才见一个淡淡痕迹,而且多在青苔树皮上,要凑近了留神查看才行。
因线索繁杂,身边侍从侍女逐渐分散,最后只剩得千灯与崔扶风、定襄夫人三人。
前方一带高大黄墙,小雁塔耸立于宏丽庙宇间,原来已到荐福寺。
冬至过后,皇后正率诸公主命妇来荐福寺降香。原本千灯也是要随从的,但因为家中出事,皇后命她处理,因此她未曾过来。
荐福寺横跨开化、安仁二坊,园林占地极广,此时又清肃了周围人群,冷僻院落更显幽深。
千灯正在迟疑,崔扶风查看了两边情况,皱眉告诉她,痕迹又出现在了巷道左右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