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灯拢住身上的翠羽裘,却发现旁边众人投来了古怪目光,而璇玑姑姑貌似也有点尴尬。
她抬头一看,原来她身上的翠羽裘,虽然与不远处萧浮玉身上披的那件斗篷样式不同,但花色几乎一模一样,都是青绿底羽缎,在灯光映照下碧翠迷离,耀目生辉。
荆国公的孙女陶珞珈年方六岁,并不懂众人的尴尬,好奇地摸了摸千灯的大氅,又摸了摸萧浮玉的斗篷,惊讶地说:“哇,看起来一模一样,摸起来不一样耶!”
萧浮玉郁闷地翻一个白眼,抬手将自己的斗篷扯回来。
公主府的侍女哪会让自家郡主吃这个亏,围上来掸了掸斗篷上半融化的雪片,冷笑道:“区区一件翠羽裘,落了雨雪就剥落颜色,毛羽斑杂了。而我们郡主的,可是罕见的凫靥羽料子,华贵稀世!”
一件凫靥羽斗篷,要杀取上千只颜色相近的绿头鸭,以其面靥上的绿色短绒毛一根根簇织而成,华丽亮眼,雨雪不侵,随着侍女们手指掸去,水珠颗颗滚落,青碧色的大氅毫无濡湿之色。
而千灯虽是二品县主,父祖去世后,她一人支撑整座王府,家中田庄铺子在兵乱中受损无着,又要维修府邸、又要为母亲发丧出殡,璎珞姑姑每月计算府中钱粮都是左支右绌,是以她今日所用的翠羽斗篷,只是以普通雀羽染色捻线织成,再修剪毛片使其细密齐整。青碧色染在羽片上,虽然一样亮眼,却会被雨雪洗剥掉灿烂颜色。
陶珞珈年幼无知,摸完了凫靥裘后还是转回来牵着千灯的衣袖,笑嘻嘻地说:“郡主的衣服好看,县主姐姐生得好看!”
乳母心惊胆战,看看郜国公主的脸色,赶紧将她抱回来,用小糕点堵住了她的嘴。
“这世上的好东西,岂是想仿制就能仿的?不过是乍看一眼唬人,根本无法细看。”郜国公主拉着脸色难看的萧浮玉上了马车,丢下一句话,悻悻离去。
在宫门外等待千灯的郎君们,见公主府的人一唱一和贬损县主,都是愤愤郁闷。
商洛“哼”了一声,对千灯说:“县主别理她,小孩都看得出来,同样的衣服,你就是穿得比她好看!”
金堂则道:“不就是凫靥裘吗?县主等着,我过几日就给你弄一件!”
“没必要,为一件衣服猎杀上千只绿头鸭,这种衣服我穿不起。”千灯示意他们别与这种人一般见识,大大方方地拢着身上翠羽裘,笑了一笑,便要上车。
“零陵县主,请留步。”皇后身边的女官过来,拦住了她的脚步,“皇后殿下请县主到殿内,有事相谈。”
千灯忙应了,见风雪下大了,便匆匆吩咐璇玑姑姑让郎君们先回去,随即与女官一路行至含元殿后的小阁,脱去身上的斗篷,入内参见。
阁内灯火通明,不仅皇后在等她,还有皇帝太子及回纥使臣们。
而鸣鹫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又朝她露出那种胜券在握的得意笑容。
千灯心下油然升起不祥的预感,向帝后恭谨行礼后,起身静立于殿上,等候吩咐。
宫灯明耀,照得她低垂的面容蒙了一层浅淡辉光,如珠玉生辉,不可逼视。
第五章 这未婚夫我当定了
回纥使臣们倒吸一口气,暗暗对鸣鹫竖起大拇指。若此时不是在大唐宫内,依照胡人的个性,恐怕个个要起哄,赞鸣鹫王子眼光卓绝了。
皇后与太子的目光则落在她衣襟上,殷红的胭脂痕迹清楚明白,在浅紫颜色上无从遮掩。
在一片寂静中,皇后神情郑重地开口询问:“零陵,你如今后院中有几位郎君,如何选择可有眉目了?”
千灯见众人都在看自己衣上的痕迹,虽不明白这代表什么,但想起鸣鹫在之前提过的和亲之事,知晓自己可能被卷入了漩涡。
她清楚答道:“王府后院居住有礼部造册指定的八位郎君。如今我身居母丧,正在详细查看诸位郎君的日常作为,待丧期结束后,定会成就婚姻。”
听她应对得体,帝后微微点头,礼部侍郎松了口气,对鸣鹫道:“鸣鹫王子,看来贵国得另择他人了。零陵县主已有婚约在身,待母丧后便要成亲,无法去回纥和亲交好。”
“喔,后院有八个男人。”鸣鹫抱臂望着千灯,脸上却还带着一丝诡笑,“那怎么别人说你有十几个啊?”
千灯平淡道:“因为我命格不好,六亲无缘,刑克夫婿,已经害死六位候选夫婿了。”
“哈哈哈,带劲,我找老婆就要找这样的!”鸣鹫一听,居然喜不自胜,而身后的回纥人也纷纷露出惊喜的笑容,连连点头,“恭喜王子,贺喜王子,遇到天命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