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明显是摔跤滑倒的痕迹,看来,大长公主就是在这儿失足滑落,溺水而亡的!”结合证词与现场痕迹,京兆尹率先说出了郜国公主之死的结论,“以本官看来,公主定是午后醒来,独自去水边走走散心,结果出了意外。”
最寻常的猜测,但听起来也最合理。
崔扶风略一思忖,命人取了小阁内的寝褥来,捆扎好后丢进水中。
岸上众人目送寝褥载沉载浮,顺着河湾一路漂浮。
衙役们记录着现场情况,另分了几人关注被丢在河中的寝褥,眼看它在河湾中卡一会儿漂一会儿,一路追寻跟踪。
等四部的官员回到水榭不久,岸边灯光出现,照着水中寝褥,果然已经从郜国公主落水的地方,漂到了此处。
众人看看水中湿漉漉捞起的寝褥,又看看郜国公主被白布覆盖的尸身,确定了郜国公主是在那个岸边落水,顺水漂流到了水榭聚会之处。
鸣鹫踢了踢被褥,恍然大悟说:“难怪孔子站在河边说,死人就是这样的,白天人死了,晚上尸体就漂下来了!”
正忙乱一团的众人,听到他这古怪的话,都觉莫名其妙。
唯有孟兰溪淡淡道:“王子谬误了。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是逝者,不是死者。”
听二人站在母亲尸身前说这种风凉话,萧浮玉抬头怨毒地瞪了他们一眼,又狠狠转向千灯,声音嘶哑尖利:“零陵县主,你敢让他们如此羞辱我娘!”
千灯给鸣鹫一个无奈的警告眼神,鸣鹫却幸灾乐祸地冲她咧咧嘴角,又露出那口雪白的牙。
崔扶风走到萧浮玉身旁,拱手询问:“昌邑郡主,朝廷各司循例要检查大长公主的遗体,我们拟请北衙禁军凌司阶主验,不知郡主是否要回避?”
萧浮玉瞪大眼睛,盯着凌天水,厉声问:“我娘何等尊贵,这男人还与我们公主府有隙,想要碰她遗体?我不许,朝廷也不许!”
凌天水冷笑一声,袖手懒得上前。各司官吏也忌惮公主府威势,一时为难。
千灯劝道:“若公主府执意,那么各衙门确实可以失足落水结案。但如今情况表明,大长公主薨逝,或有重要疑点,并非意外。”
萧浮玉呆了呆,似乎在咀嚼她话中的含义:“你是说……我娘的死……另有别情?”
“是。我听说大长公主前日做了噩梦,连府中的池塘都要戽干填平,又如何会屏退所有人,独自悄悄走到岸边,有意靠近水面呢?”
萧浮玉如梦初醒,嘶声道:“对……我娘的死有蹊跷!查!一定要给我查出来,她是不是被人害了!”
第十三章 私情
毕竟是公主之尊,凌天水虽得到允许进行检验,萧浮玉也在旁边盯着,不许他解带剥衣,暴露躯体,更不可破坏肌体。
然而凌天水刚翻动郜国公主的尸身,口鼻间呛咳进去的淤泥连带异物混合血水一起流了出来,那腥臭可怖的模样让萧浮玉撕心裂肺地哭叫了出来,整个人瘫倒在地。
公主府众人连忙七手八脚将她搀了出去,再也不敢呆在水榭内。
凌天水自然懒得理她,很快查验完尸身,出具卷宗——
郜国大长公主遗体完好,身躯无外伤痕迹,四肢呈挣扎的僵硬状态,面容惨白扭曲,眼睛浮肿凸出,指甲内有残存细微泥沙。
公主头发散乱,残留着一两枚束发的簪环;身着群青色锦袄,丝绦因挣扎而遗失,衣服凌乱松脱,拖上岸时还蹭了大片淤泥;除右足挂着一只白绫袜外,鞋袜已不知去向。
另外,她手掌翻白,肌肤稍有皱缩,口鼻有淡粉色涎沫,眼珠未显浑浊,可断定确属溺水死亡,时间为午后至傍晚的申时、酉时之间。
四部仵作再加查验补充,结论相同,结合现场情况,郜国公主确系溺水而亡。
四部的人明显都松了一口气,毕竟公主出意外比公主被害要简单好办多了。
虽然郜国公主为何靠近水边尚且存疑,但她身上并无外伤,公主府的人又把守着那周围路径,闲杂人等难以出入,自然只有失足落水一个可能。
结论清楚明晰,公主府一群人只能哭天喊地将公主的尸身抬回去。
千灯与郎君们回到昌化王府,夜已三更。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情,回到王府后千灯与郎君道别,各自回房,唯有孟兰溪照例随她到前院,为县主煮茶焚香助眠。
“县主,要不要我将白白打理好送来,陪你安睡?”见千灯满脸思虑,孟兰溪问她。
千灯摇了摇头,捧着他送的兰花放在案头,说道:“不必麻烦了,夜深露重,你来去也不方便,我早点歇息即可。”
孟兰溪点头,候她喝完了安神茶汤后,帮她焚香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