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虽然都蒙着面,但腔调古怪,自然与本地人不同。不过动乱以来,兵匪肆虐,各地南腔北调混杂,倒也不奇怪。
千灯有气无力地瞪着面前的男人,张了张干裂的口,却因为虚脱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男人取出身边的水壶,捏开千灯的嘴巴,给她灌了两口水。
他动作颇为粗野无礼,等她喝完了水,还捏了捏她尖尖的下颌,嘿嘿地笑了两声,得意之情难以掩饰。
千灯别开头摆脱他的手掌,愤愤地咬住下唇。
他哪肯罢休,将她的脸又强扳回来,审视着她苍白虚弱的面容,想到她终于落在自己手中,越看越得意,大拇指上移,在她唇角抚了抚,俯头就想亲一下。
一低头他才想起,自己脸上还带着个黑布面罩。
正考虑是不是掀起面罩坚持亲下去时,背后旷野疾风,挟着马蹄声急促而来。
他立即起身,回头看去。
暮色苍茫的荒原上,天际有隐约的烟尘扬起。
他不敢置信,瞪大眼看向对面来人。几乎是一瞬间,连人带马的身影已经呼啸显现——
是一群大唐的轻装将士,正策马奔袭向他们。
一马当先领头的人,虽隔了老远,面容在薄暮之中看不分明,但肉眼可见的剽悍威势,让他心惊胆战,认出了身份。
“不会吧,这么快?”
他一把扯起千灯,手忙脚乱将她推上马背。
千灯自然不肯就范,在马背上挣扎着,扭头看向来救自己的人。
凌天水。
虽然他责备她、不满她的所作所为,可他终究,还是来救她了。
奔袭至此,马力已竭,凌天水胯下马速度已然减缓。
他抬手唿哨,让身后另一匹马疾冲到身旁,随即手在马背上一按,高高跃起落在接力冲来的马匹上,动作轻捷迅猛间,已换了新马。
新马蓄力已久,向前急冲时携着滚滚烟尘,在暗紫色的暮光中,如离弦的箭一般奔射而来。
见他这般威势,匪徒们吓得头皮发麻,手忙脚乱上马逃离。
千灯挣扎着想要阻缓对方的动作,可惜手被绑着,脚又蹬不到马匹,完全无能为力,只能任由对方带着她向前奔逃。
天色愈晚,林间夜枭鸣叫凄厉,劫匪带着她一路向前狂奔,不辩目的,不择方向,只顾着往前奔跑,
可惜这群人的骑术再怎么精湛,毕竟马匹已经疲惫,而后方凌天水又太过彪悍,本就一箭之地的距离,此时已越拉越近。
眼看被追上只是迟早的事,领头匪徒咬牙咒骂了一声,一个唿哨,奔逃的匪徒们顿时四下散开。
数十骑在黑暗的原野上分散,汇入茫茫山川,要想找到劫掠千灯那一骑,显然千难万难。
可惜,就在匪徒们自以为得计,对方已束手无策之际,却见前方黑暗中忽有星火燃起,照亮了蜿蜒的潏河。
这条横断东西的河边,早已有士兵坐待。
而匪徒们正如被狼群追逐驱赶的山羊,钻进了预先设下的包围,不得渡河,反被分而击之,顿时溃散。
前有堵截、后有追击,一瞬间匪徒们哪敢应战,慌不择路中只能沿着河道乱窜,在杂乱树丛中亡命奔逃。
千灯伏在马匹上,这回已经不只是被颠晕了,树枝草叶从她的脸颊和身边胡乱划掠,打得她脸颊剧痛。
她不得不将脸埋在马上,竭尽全力叫道:“放下我,他们才会放过你!”
“休想!”他明明听到了,却只咬牙冷哼,抬手重重将她按回马背上。
那力道之大,几乎要折了她的脊背,明显恨极了她。
身后马蹄声骏疾,凌天水已欺近了他们。不过三五个马身,他一回头便能看到他凌冽的眸光,在这荒野夜色中,比手中刀光更为骇人。
窒息的感觉兜头笼罩下来,他额头一凉,感觉自己这下死定了。
斜刺里忽有马匹悲嘶,原来是他手下奋不顾身,策马向着凌天水直挺挺撞去。
疾驰中的马匹忽受阻碍撞击,马腿非折断不可,届时两匹马必将尽数折损。
凌天水见对方这般拼命,而胯下马的冲势太过强横,已无法收势,电光石火间纵身而起,在侧面马匹撞击上来之际,已一脚狠狠踹向对面骑手。
那人惨叫一声,顿时坠落马下。这一照面的交锋太过迅疾,他手中犹自扯着缰绳,尚未放开,难免将马头扯得偏向了后方。
只这瞬间偏差,两匹马虽然撞上,都倒在了地上,但力道与速度皆已减缓,并未受到致命伤。
见对方还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凌天水一刀刺向他肩胛骨,在哀叫声中,对方终于撤了马缰绳,再无爬起之力。
片刻间的耽搁,即使速度再快,可等凌天水将自己的马匹拉起,再度飞身上马时,前方乱树丛早已没有了他追击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