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嬷嬷,”千灯冷冷开口,“你之前与南禺,可是认识?”
田嬷嬷大惊,忙噗通一声跪下,说道:“县主,老奴……老奴……”
“我们当时来田庄,事起仓促,十个郎君的情况连我都未曾熟悉,可嬷嬷从何得知他百步穿杨,并在我们面前一再夸奖?”
无可抵赖,田嬷嬷只能承认:“是……老奴之前确、确实与南禺相识。他娘是我娘家那边的乡邻,一两年前老奴与他娘重逢,才知道她儿子被选为了县主的夫婿候选。”
“还有呢?”千灯再问,但见她蜷跪在地不敢回话,抬头在堂上众人脸上扫了一圈,看向了人群中的纪麟游。
“纪麟游。”
听到县主叫自己,纪麟游愣了愣,赶紧走出来:“在。”
“我记得昨日你们比试骑射之时,你曾与南禺有过交谈,看来,你们二人之前是认识的?”
“是,我们都考过武举,之前还一同在京郊武馆学艺。一开始他与我一样,本是修习刀剑的。但好像是一两年前吧,他忽然改学弓箭骑射,我们就没怎么碰面了。”
“好。”千灯回看跪在地上的田嬷嬷与南禺,冷冷道,“南禺一两年来着力练习,如今射术出众;田嬷嬷一两年前与南禺母亲重逢,知晓他是我夫婿候选之一;而我在两年前与我娘商议,我祖父与父亲皆以武功在朝中立身,是以希望自己的夫婿也能精通弓马。”
她只陈述事实,没有多说什么,而堂上众人都已懂了她的意思。
纪麟游一拍大腿,脱口而出:“原来他忽然改练弓马的原因是这个!我说怎么好好的转去学箭了!”
薛昔阳轻笑一声,一把好嗓子说着狠话也煞是动听:“好啊,朝廷候选人还没定,就有人先泄题了,摆明是不把朝廷、礼部和圣上旨意放在眼里了?”
田嬷嬷心惊胆战,立即抬手狠扇自己嘴巴,哭道:“老奴该死!老奴实在不知这事关系重大,当时与年少姐妹久别重逢,不知怎的嘴就说漏了,老奴……老奴任凭县主处置,把我打杀了也无怨无悔!”
千灯摇了摇头,说道:“你是庄上旧人,小时候亦照顾过我,我不会私刑处理你。如何处置,自有国法律条。”
田嬷嬷伏地痛哭,而南禺听千灯的话语冷淡平静,知道她已从母亲去世的混乱悲恸中稍微抽身,大着胆子又开始喊冤:“所以县主明鉴,我……我既然大有希望,为何要自绝出路,干出杀害夫人这等事来?”
千灯死死盯着他,看着他眼中的绝望与哀求,又缓缓抬头,目光在其余人脸上一一掠过。
十个夫婿候选人都在面前,他们年岁不一,人生不同,虽然这两日事起仓促,他们都面带不安神情,但个个俊逸出众。
上好皮相掩藏住了他们的心思,望着她的目光中似都含着询问关切。
但她心下雪亮,他们底细不明,各怀心腹,她根本不知道他们冲着什么而来,更难测他们心中深埋的叵测秘密。
她母亲去世之时,门闩从内而破,当时最有可能下手,就是这十个候选夫婿中的某一个。
可如今庄中皆是老弱,她的能力不足以将他们全部控制起来细细审问。因此她只垂下目光,声音微冷:“你们都先下去休息吧,记得如今局势不定,庄子内虽有护卫,但最好不要落单。”
九人都应了,有几人看着她欲言又止,但见她神情冷漠,也只能转身鱼贯而出。
堂上只剩下被绑着的南禺,还有依旧跪伏在地的田嬷嬷。
千灯示意康叔押上南禺,又瞥了田嬷嬷一眼:“跟我走。”
第二十一章 孩子
来到后院,千灯竭力振作精神,绕着高阁下的池塘走了一圈。
小阁建在两丈高的砖砌高台上,三面临水,砖缝间已长满青苔。砖墙平整光滑,足有两丈高,不说攀爬难度,上面的青苔痕迹自然完整,绝无任何近期攀援过的痕迹。
池塘中尚有几朵荷花出水绽放,池水不深,但塘底经年淤泥厚积。而千灯绕着水池边缘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泥浆痕迹。
没有人从水里来去过。
她在杂草间走了一遍,踏上草丛间的石径,看向前方。
平整的草地后方,是丛生的栀子花。
她记得年幼时夏日水风徐来,母亲会牵着她小小的手,摘下一朵栀子花给她,然后说:“灯灯,不要贴鼻子太近去闻呀,花心里会有小黑虫子的。”
栀子花一年年都开得那么好,当时那馥郁的香气,还会萦绕在这水边,弥漫在这座满是美好记忆的田庄中。
可提醒她注意小黑虫子的人,已经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