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洛乖乖地闻了闻,朝她露出笑容:“嗯,好香呀。”
外头传来急促脚步声,随即,一个男子身影出现在门口,快步绕进内室,一眼便看向了床上的商洛。
他满脸焦急,看着商洛后目光定定,眼圈通红,正是商南流。
商洛张了张嘴,喃喃叫了一声:“爹……”
父子俩年余未见,历经波折后此时终得重逢,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知该如何说。
“这些时日,你爹一直在寻找你,焦急牵挂,奔波到现在。”千灯说着,起身将床头让给商南流。
内室狭小,孟兰溪等人便都先告辞,将独处空间留给他们父子。
“对了县主,明日寒食,又兼上巳,我们一群人商议,要在后院行祓禊(注:上巳日在水边洗濯去垢、消除不祥),县主要一起过来吗?”孟兰溪在临走时问千灯,又含笑看着床上的商洛,颊边一对酒涡迷人,“商洛也一起来,正好驱邪除恶,去去这段时间的霉运。”
“去呀!”商洛开心不已,立即回答,又巴巴看着自己父亲,“爹……可以吧?”
“可以啊。”商南流走到床边,抬手揉了揉儿子的头发。
见他惨白委顿,还带点迷迷糊糊的模样,饶是商南流仕途起伏,离京又回京经历了多少风雨,也不由得为孩子红了眼眶:“去吧,这也是好事,你能平安归来,爹真的开心……”
喉口久久哽咽,他调匀气息,才回头望向旁边的千灯:“此番多亏了县主悉心追寻,才将商洛寻回。小洛,这番恩情你务必永记心底,知道吗?”
商洛乖乖点头:“我知道,爹和县主一直在找我,让你们担心了。”
见他们父子和睦,千灯也安心了:“我倒没做什么,这是大理寺崔少卿和北衙禁军凌司阶的功劳。”
商南流忙道:“是,日后我必当备礼致谢。”
见商洛精神尚可,千灯目光落在他床沿上刻出的那几个字上,问:“对了,你那日怎么被人掳走的?后来又遭遇了什么?”
商洛自己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目光迷茫:“让我想想啊……那天看到郜国公主的尸身后,我吓得睡不着觉,就去找蓬莱哥讨了个护身符。可半夜我还是作了噩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时,忽然发现了,那护身符在灯下反射的光,和石缝间反射的光芒一模一样!”
这猜测与千灯之前所做的推断一般无二,果然他被劫掠的原因是因为察觉到了郜国公主死亡的真相。
“虽然不知道跟案子有什么关联,但金堂哥布置水榭时我也在,前几天不是发了桃花汛嘛,淤泥树枝都挂在了水榭下面的石基上,十分难看。所以我还跟着金家工人乘船,提桶将下面的石基全部冲洗了一遍呢,如果当时石缝间有这么明显的护身符,就算没被冲掉,我也早就发现了!所以那天晚上石缝间出现了个护身符很奇怪啊,我就记在了床沿免得忘记,想天亮后就告诉县主。谁知刚出了木樨厅,口鼻被人捂住,我就晕了……还好县主姐姐把我救出来了!”
千灯怜惜不已,商南流更是流下泪来:“公主府行事真是蛮横无理。”
“啊?原来我被带到公主府去了吗?那鬼地方太可怕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熬下来的。”商洛气恨交加,悲愤控诉。
原来他醒来后,就一直身处黑暗中,脸上套了面罩漆黑一片,嘴里塞了破布,整个人被蜷缩捆缚,塞在一个十分狭窄的地方,动弹不得。
在这不知黑夜白天的地方,他拼命动弹身体,手足撞在旁边周围,听到木头声和周身晃动,隐约有些猜到,自己可能是被困在一个木箱子中。
一瞬间他吓坏了,猜想自己是不是被活埋在棺材里了,但周围又并不气闷,隐约还有水流的声音,偶尔还有下雨声,雨点敲打在水面的声音离他很近,但箱子中虽不漏水,也会潮湿。
他又想,不会是已经死了,在传说中的黄泉边上吧?
这念头吓得他又流了好久的眼泪,在箱子中拼命折腾,可惜他浑身虚弱,身体又被绑得太严实,根本发不出多少声响,只是手肘膝盖撞在箱壁上似乎还有点疼痛。
这痛感让他又感觉自己还活着,但一想到这样等死,好像比死还恐怖,于是他更绝望了,要不是嘴被堵住,可能早已嚎啕大哭。
千灯听着他的倾诉,下意识扬眉,低低“啊”了一声。
黑暗,水声,狭窄木箱……她的心底有个猜测,明白了商洛失踪的这段时间,究竟身在何处。
不是在公主府,不是密室。
原来那雨夜归来的眷恋、那涉水而来的深情,都是别有用心。
商南流拥着儿子心疼不已,问:“那你这几日吃饭喝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