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水中找到的那条翠羽裘领口,一条公主府看不起的斗篷,却用金线绣着‘郜国’字样,而被烧毁在郑宅香灰中的凫靥裘,没有金线标记。联想到凫靥裘和翠羽裘外表的相似,我心中有了个念头。
“公主府侍女秾桃曾供述,公主与你约会时说,‘来,替本宫穿上这衣裳,这可是稀世罕见的好东西,那小贱人这辈子也穿不上呢……’看来,公主要穿的衣服,自然是我没有的东西,绝不可能是翠羽裘。
另外,公主当时还有句话:‘这是你要送给那小贱人的生辰礼物?’可见,这东西是与我的生辰礼物——也就是蒲团在一起的。我想,与其叠好塞进来,不如直接将其缝缀在包袱皮上,反正无论凫靥裘还是翠羽裘,里面都是青色羊毛缎,你给公主披上时,她根本不会察觉。
“凫靥羽斗篷是‘一口钟’样式,从头到脚,没有袖子没有开叉,所以能彻底地裹住身躯,不让人沉下去。但这也使得穿衣的人根本无法伸手结外面的纽扣,得让你帮她穿上。
而你也有意帮她将斗篷全部扣好后,才挑掉缝缀的线,将外面的包袱皮卸掉,露出青金鲜亮的颜色。而此时,她已裹在斗篷内,就算从衣缝中探出手,能摸到的地方也有限——”
千灯说着,拎起那件翠羽裘,指向它磨损的地方:“从衣襟中探手出来,只会顺着领口下来,摸到胸前到腹部这一小块地方。”
晏蓬莱定定看着翠羽裘上毛羽消失的地方,脸上的悲怆之色反倒渐渐褪去了,只轻轻发出一声释然的感叹。
“你给公主披上的,并不是她交给你的凫靥裘,而是你用翠羽裘的料子仿制的、一模一样的斗篷。虽然你可以直接在凫靥裘上动手脚,但事后若被人捞起,很快便能猜出郜国公主的死因、以及你的手笔。所以你只将凫靥裘领口上的金线拆下,原样缝到翠羽裘上,又将她可能摸到的地方毛羽刷去,从凫靥裘上拆下绒羽,用鱼胶一片片整齐粘好,焕然如新。
虽然修补后的翠羽裘肯定有些异常,但你故意给公主系好斗篷后才拆掉外面罩着的包袱皮,公主能清晰看见的、摸到的,只有胸前那片凫靥羽毛而已。而且当时正值迎接剧变的紧张时刻,郜国公主不可能再脱下来详细检查每一处细节。我猜想你也在赌,赌仓促之间她的疏忽,很显然,你赌对了。”
毫不知情的郜国公主,却以为自己能以凫靥裘浮在水上,只需要短暂的片刻浮力,她就能抓住曲江池河湾中清淤的绳索,拉着绳索漂浮到对岸僻静处。
她已经安排好了府中马车接应,马车的暗格内藏好了她最珍爱的首饰和珍宝。等她上岸后,她会立即改头换面离去,从此得脱大难,也为女儿铺平道路。
她按照自己的计划,假装滑倒掉下台阶落水,留下泥浆痕迹。
但她没想到的是,晏蓬莱特意提醒金堂水中绳索缠满脏污,于是金家工人在水面上下布置时,早已将河湾中的绳索收走。
而他亲手给她披上的斗篷,在她滑落河岸之时,并没有任何托起她的力量,反而迅速吸饱了水分,沉重地裹在她的身上,拖着她往水下坠去。
她拼命挣扎,斗篷上的鱼胶在水中融化,鲜亮的绒羽迅速脱落于水中。而被动过手脚的纽结也全部脱落,翠羽裘迅速被水卷走。
郜国公主沉入水中,无论如何竭力挣扎,也很快没了声息,变成了烟花之下商洛看见的、头发散乱面色青白的一具尸体。
春日的阳光依旧和煦温暖,只是照影池边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因为揭露的真相而久久不得发声。
许久,商洛不敢置信地望着晏蓬莱,喃喃问:“那,害了我的那个护身符呢?”
千灯盯着晏蓬莱,缓缓道:“我想,那应该就是昌邑郡主去大慈恩寺长跪求来、又用自己指尖血混朱砂祷祝过的那一个吧。”
第九十七章 纰漏
这是女儿对她的爱意,所以郜国公主一直随身携带。
但一个母亲怎会让女儿的心被水泡化呢?所以她在下水之前,想起身边还带着这个护身符,自然会交到晏蓬莱手中,让他代为保管。
“而这东西若是丢弃在郜国公主落水的附近,那么定会引来麻烦与搜查,从而发觉郜国公主并非自尽的真相。不过,对晏郎君来说,这东西还有用处——你需要用它来告诉昌邑郡主,你是公主自尽前最信任的人,以开展后面杀害郑饶安、揭发昌邑郡主、覆灭公主府的计划,因此必须带走。
“可这护身符带在身上极不安全,尤其是郜国公主死后,尸体随时可能被发现,在场的人定然都要搜查,万一被人发现就全盘皆输。还好水榭之外便是石台,你到边缘不动声色地俯身,就能将这个薄薄的护身符塞进石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