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凌天水向崔扶风看了一眼,点了点尸骨上的一处痕迹,示意他查看。
崔扶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处正是手掌和腕骨,上面有浅浅的几条骨痂,不加仔细查看,根本无人察觉。
等仵作们带着尸骨离去后,他们过来与候在一旁的千灯会面。
“那尸骨,是苏云中吗?”
崔扶风点头:“是他无疑。除了死亡时间和死因之外,我们发现他的左手腕骨留存有陈年骨裂后又痊愈的骨痂痕迹,证明他的腕骨在过往受过多次裂伤。”
那是箭杆爆裂后,对他的手掌和腕骨造成的伤害。
当初他们确认苏云中为凶手的重要证据之一,就是因为他自小学习弓箭,但因为家境而只能使用劣质弓箭进行训练,导致手上留下了陈年旧伤。
难道刚刚让凌天水面色大变的,就是这块骨头吗?
千灯思忖着,而凌天水则面无表情地收拾好工具,证实了尸骨上的痕迹:“所以,真正的苏云中确实已经在当初死在了十八盘的山崖下,又被埋在了此处。”
那么,那具出现在漕渠的尸身,又会是谁呢?
千灯心下已经有数,但并未宣之于口。
既然确定这具尸体是苏云中,马校尉等人又细细检查了埋葬尸骨的土坑,将附近土石几乎筛了一遍,但终究没有发现属于他的那枚引凤签。
“应该是埋葬他的人发现了引凤签,将它取走了。”此事不难判断,千灯道,“看来兵匪们那个‘恩公’不简单,不仅知晓‘井栏’,也知晓苏云中之死。”
既然‘恩公’可以确定是县主夫婿候选人,而苏云中的引凤签又在漕渠那具尸身上发现,可以想见,凶手与‘恩公’必定脱不了干系。
“当务之急,是查出乱兵们的‘恩公’究竟是谁。其他兵匪虽然都已死亡,所幸那个冯翊还在,咱们得尽快搜寻他的踪迹,从他口中挖出线索来。”
崔扶风的提议得到了一致赞成。
“之前此事交代给御林军和大理寺后,我也吩咐过北衙禁军,交代他们去调查,只是进展缓慢,至今尚未有什么发现。”凌天水道,“如今我已调动,那时也不便再吩咐他们调查此事了。今日既然到了这边,我顺便去一趟营中,把此事了结了,也顺便看看孟兰溪在那边是否适应。”
此间离北衙禁军的大营确实不远。千灯与崔扶风都上了马,随他一路纵马驰去。
哪知就在接近大营之时,远远看见一彪人马正从营中疾驰出,向着前方峡谷而去。
凌天水打了个唿哨,领头的人马看见他,赶忙回马上前见礼:“凌司阶,出事了!”
话音未落,看见旁边的千灯,他们又想起凌天水已不是他们的司阶,无奈改换了称谓:“凌典军,孟军医出事了!”
他们口中的孟军医自然便是孟兰溪。
“怎么回事?”凌天水立即拨马随他们向峡谷驰去时,在马上沉声询问。
“是之前您吩咐属下们追查的那个乱兵,今日终于有了下落,就在前方,有人发现他在溪水边出没的踪迹。”士兵们指向前方峡谷,急道,“不过那人好生凶悍,伤了我们两个兄弟,自己也受了伤。孟军医随兄弟们赶过去救治,谁知他们大意轻敌,被那奸猾贼人在峡谷边设下圈套,几个兄弟险些坠崖,孟军医更在险境中失散,至今未见回来,所以我们赶紧点兵前去救援,以免出事。”
毕竟孟兰溪是凌天水带进来的人,而且还是零陵县主的夫婿候选人,一旦出了事,北衙禁军自然也不好交代。
没想到孟兰溪刚弃文从武到了军中,便出了这般意外。凌天水面色沉冷,与北衙禁军一群人纵马如飞奔赴向峡谷。
千灯担忧地和崔扶风对望一眼,赶紧也跟了上去。
凌天水在疾驰途中远望峡谷,便已思谋对策,等来到崖边,与这边搜寻的人简单交流了一下方位,便立即确定了冯翊可能逃跑的路线。
春夏之交山中多雨,不但下方山谷中水势丰沛,就连狭窄山道上也尽是泥泞,马蹄打滑,已无法骑马前行。
士卒们散布至山路,分头堵截,凌天水则仔细查看周边痕迹。
很快,他寻到一片草叶倒伏的痕迹,看轮廓应当是个方形的物事压出来的。
“孟军医过来时,带着药箱吗?”
得到士卒们肯定回答后,凌天水立即点了几个比较精干的人,随自己循着药箱滚落的痕迹,沿着山涧下去。
就在他们系好绳索、揪住湿漉漉的草皮树根往下搜寻时,一个士兵抬头间,猛然发出一声短促呼喊:“那边!”
上方的千灯也听到了叫声,但她无法下去,只看见凌天水等人顺着士兵手指的方向看去,都面露震惊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