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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灯录(512)

身旁持着染血匕首的人,正是不知何时欺近他的金保义。

他状若疯狂,扑向委顿在地的孟兰溪,嘶吼着“你还三郎命来”,抡起匕首还要再度刺下去。

凌天水下意识赶上去,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手掌大力拧转。

沾满了血的匕首顿时滑脱,孟兰溪的血染红了金保义的手。但他如疯了一般挣扎奋扑,竟连凌天水都不惧了:“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可孟兰溪哪还需要他再动手,他被刺中要害,后腰已被血水浸湿,此时痛得喉口嗬嗬,目光涣散,早已必死。

凌天水的耳边,仿佛又响起母亲临终前的话——

兰溪他,什么都没有,你一定要帮他……

他应承了。

可此生此世,他没能为她做任何事,没能守住对她的任何承诺,没能让她在九泉下瞑目。

她白白生养了他这一场,而他也永远驰不出那片落日如血的荒漠。

在绝望与痛苦下,他一手扼住金保义的脖颈,一手操起地上的匕首,就要照着与孟兰溪一样的要害刺下去。

“凌天水!”

面前素影晃动,千灯的声音又急又厉,随即,手臂上传来刺痛,将他的神智猛然扯回。

他看见千灯挡在他的面前,他所送的利刃被她从臂钏中拔出,刺入了他的右臂手腕,阻住了他疯狂的举动,帮助金保义挡下了致命的一刀。

百炼利刃的血槽上,汩汩流下了他的血。

千灯此时才醒悟过来,立即将它拔出,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刺中凌天水。

怔了一怔后,她才猛然丢开手中利刃,一把握住了他流血的手,仓皇道:“凌天水,你不要一错再错!”

凌天水没有回答,一把甩开她的手,向着瘫倒在地的金保义步步逼近。

崔扶风一把扶住被甩开的千灯,护住她疾步退开。外围的王府侍卫们也赶紧围拢,刀剑出鞘护卫县主。

凌天水何惧这些人,目光只盯着地上的金保义。

金保义却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臃肿的身子滚爬到孟兰溪身边,用染血的手抓起他的衣襟,疯一般地又哭又笑起来:“三郎,三郎你看到了吗?爹帮你报仇了!杀你的人,陪你上路了!”

孟兰溪血已流尽,奄奄一息任由他拉扯,再也无力挣扎。

凌天水一把扯开金保义,正要将他丢出去之际,千灯在他身后大吼出来:“凌天水,你可知这些年来,孟夫人无依无靠带着幼子,是靠谁活下来的?”

这突然而来的质问,凌天水虽不知答案,但下手未免顿了一顿。

“金敬亭死得突然,孟氏族中又百般刁难孤儿寡母,可孟夫人如何能一直带着孟兰溪住在静院中,十年来衣食不愁、生活无忧?在你有能力关注他们母子之前,是谁在帮助他们?”千灯怒吼着,眼中已是泪水决堤,“是金堂!他因为与七叔的感情,所以一直私底下暗自关照,十年来接济不断,才让他们母子安身立命,让孟兰溪能康健顺遂长大、能开蒙进国子监、能有今时今日的际遇!”

第六十八章 孟兰溪的兰

凌天水的身子僵直着,脖颈一寸一寸僵硬转动,不敢置信地看向身后的金保义和孟兰溪。

而金家的老仆抹泪挤出人群,哽咽道:“县主说得没错!七爷去世后,三郎君年纪尚幼,可他记得七爷最后的话,托老奴去看看他的心上人。发现他们母子无依无靠后,三郎君就让老奴从他的月银中分一份出来,以七爷的名义每月按时送过去……”

他家是长安首富,他又是最受宠的老幺,从小手上的银钱如同流水。其实那点钱他吩咐后就已忘却,也根本不在乎,所以十年都没去看过自己接济的人,只是账房循例做账,见他没有让停止,就一直送了下去。

“直到去年孟夫人去世,账房才停了此项,之前一应账目都在的,历年可查,千真万确啊!”

“好!好啊!我家三郎一片好心,最终,最终……”金保义嚎啕大哭,发狠想扇孟兰溪几巴掌,可那颤巍巍的手虚弱无力,只在他脸上抓出几条半干血迹。

凌天水没有再阻止他,只盯着孟兰溪濒死的那双眼睛。

他那已经涣散的目光中,涌出些虚软的泪光,不知是悔恨,还是痛楚。

终于,凌天水一步步走到他们身边,慢慢扯开了崩溃虚脱的金保义,将孟兰溪半抱了起来。

他手上尚在流淌的血,与孟兰溪的血混在一起,难分彼此。

迥异的人生,云泥般的命运,唯有这一刻,他们才第一次像是血脉相通的兄弟。

“县……县主……”

他听到孟兰溪喃喃的低唤,濒死的呓语中已经散尽了痛楚,只带着魔障般的迷惘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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