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不仅是座中那十几个候选人,就连崔扶风都是脸色骤变,不敢置信地盯着南禺。
“其实,这不过是一个显而易见的故事,让我来猜一猜吧。你曾认识一个姓何的姑娘,两人感情应当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何娘子将终身托付给了你。然而这个时候,你被选中成为了我的未婚夫候选人之一。在一个普通的平民女子与昌化王府的县主之间,你选择了后者。毕竟,尽管零陵县主名声不堪、长相未知,可你觉得自己有机会,因为你娘幼时的手帕交田嬷嬷,在王府的田庄上是个颇得重用的老仆。”
千灯说着,不自觉地抬手,轻抚上自己眉间那代表六亲无缘的疤痕,语调却毫无波动:“田嬷嬷告诉了你县主的情况,甚至透露了她会在择婿时出什么题目。于是你放弃了自己原本修习的刀剑,转而学习骑射,提前一两年苦练,终于达到了十分高明的程度。”
说到此处,她冷冷垂手,问南禺:“然而,骑射可以从头开始学习,那么欺骗了一个姑娘家,早已与她有了夫妻之实,又该如何重新再来呢?”
听着她平静的话,南禺知道她必定早已知晓了一切,蜷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开口。
“尤其是,她腹中已经有了你的孩子。她不知道你心中另有打算,甚至已经在准备候选县主夫婿的比试。她一再纠缠,事情若是败露,你的大好前途、你势在必得的夫婿之位,甚至你以后的人生,必然会受到巨大影响。于是你想到一了百了,只要将她除掉,简单利落,过往一切便能神不知鬼不觉……”
“不,我……我没有,我没杀她!”南禺见她早已洞悉一切,虽不知兵荒马乱中她是如何调查的,却终究不敢抵赖,嘶哑着声音喊了出来,“是她自己想不开!我跟她说,不要这个孩子了,我给她买药,以后也会给她一笔钱调理身体……她就当没这回事,安安心心拿钱把孩子弄掉不就好了吗?我不知道她居然如此死心眼,那个疯女人,拿着我给的钱,买的居然不是落胎药,是砒霜!她……是她疯了!我没有对不起她!”
他被绑着的身体伏在地上,疯狂嘶吼,席上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脸上满是惊诧错愕与鄙夷。
田嬷嬷也伏在地上不断叩首,涕泗横流:“县主明鉴,真是那姑娘想不开,南郎君是好好给了钱,与她谈定好聚好散的……”
上首的崔扶风更是震惊。当日他们押着田嬷嬷与南禺,听他们复述指认当时情形,那假山上哭孩子的女鬼与田嬷嬷惊恐叩拜不过在他耳边一带而过,以为只是凶手调虎离山的伎俩而已,没想到,她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内情。
而千灯依旧冷冷看着南禺,问:“你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头脑简单,被你骗了、自尽了,就能过去了吗?可惜这世上,只要你做过恶事,就永远不可能消弭!你不珍惜的姑娘,自有人重视她,甚至可以为了她,下狠手残杀无关之人,又将一切恶事转嫁到你的头上,为那个枉死的姑娘复仇。”
她说着,略略转头,看向身旁的苏云中,提高了声音:“苏云中,我记得你家中有一个小妹,比你只小了一岁。因为当时你家境贫寒,所以她自幼被送养,而抱养她的人家,正是一户篾匠,姓何,对么?”
南禺闻言,死死瞪着苏云中,口中的喘息甚急,说话也含糊不清起来:“你……何薇娘是你的……妹妹?”
“是,县主真是明察秋毫,如此毫末小事也了然在心。”苏云中知道此事一查便知,瞒不了人,立即便承认了。他跪坐于几前,双拳握紧,嗓音略有些发紧,“我妹妹自小送出去了,与我们来往不多。若不是县主明察,我还真不知她竟是丧命于这个狗贼之手!”
他痛骂南禺,而南禺哪里顾得上唾骂,抓住千灯之前的话哀求问:“县主说那个嫁祸的贼人是谁?到底是谁灭绝人性杀害了夫人与福伯,转嫁给我?”
在场其他人亦是面露不解之色:“是啊,当时守在入口的唯有南禺一个人,高阁上又没有其他的出入口,人证物证俱在,除了他之外,又能是谁?”
“是,按照一切迹象来看,当时当地,唯有南禺能有办法下手,而且他的箭术也在你们所有人中独树一帜,无人能及。但,在你们当日上交的所有弓中,我发现独有一把与众不同。”
璇玑姑姑呈上属于苏云中的那一把弓,千灯将弓梢两端展示给众人看:“所有人中,贴着时景宁名字的这把弓上,存在着弦垫的痕迹。”
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时景宁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