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大唐最为精锐的部队保护太子至此,难道西番敢在这个时候动手,谋夺龟兹吗?”
“我想对方的用意应该不在于直接进攻,而是要让龟兹变天。”崔扶风分析道,“换言之,如今龟兹王族几乎全殁,已到了不得不改换统治的节点了。无论太子作何动作,朝廷军出与不出,如今风波已被搅动,龟兹必将动荡,已成骑虎难下之势。”
“所以,风波由我这个大唐过来的县主引起,我更要努力粉碎西番的阴谋,责无旁贷。”
见她坚持,崔扶风也只能道:“既然如此,太子殿下那边或可求助。只是,县主考虑好太子的条件了吗?”
千灯默然,许久,才犹豫说道:“我再想想吧,或许……还能有其他的办法。”
崔扶风何等敏锐,自然知晓她心中的打算,但他沉吟了片刻,并不阻止她,只道:“北庭那边的军队,若无缘无故来到安西与西番人发生纠葛,恐怕朝廷难免有所猜忌。不过县主已对太子说过,他们在城外凑巧帮了你。所以,若是他们在帮助县主时顺便发现西番踪迹,因此而追踪以求军功,那便是顺理成章之事,相信朝廷和太子殿下定然不会追究北庭。”
“好,多谢崔少卿替我们找到的明路。”千灯心下涌起复杂情绪,有感激亦有愧疚,如同梦中那一刻般,难以言说。
第二十五章 同舟渡
千灯离开了安西都护府,前往北庭在龟兹的驻地。
在等候通报时,旁边的守卫轮换,撤换下来的士兵边向着厨房走去,一边随口聊着:“朝廷真的传檄九边、要加封咱们王爷为尚书令了?”
“这还有假?其实去年平乱后就提过一次了,只不过依照惯例要推辞的。这回太子殿下巡边,王爷又辞一次。大家都说啊,等到下次三辞三让,这尚书令定是妥了!”
“那不是比当年汾阳王还厉害了?”
毕竟,尚书令是百官之首,太宗皇帝当年曾任此位,他登基后此位便不再设。就连汾阳王立下中兴大唐的不世之功,也只是死后追赠而已。
几人正在兴奋中,却有人泼冷水道:“本来吧,这事儿应该板上钉钉,但如今可不好说了……”
众人忙问是何缘由,而千灯听到关于临淮王的八卦,也难免关切注意了一下。
那人看看周围,压低声音道:“听说啊,是因为此次传檄之时,王爷未在驻地配合,而是领兵去了他处巡视。如今太子殿下身边有些人不满,说是咱们王爷仗着功绩目无朝廷,因此好像有些人说他飞扬跋扈呢……”
“嗤,不会吧,当年诬告老王爷也是这般,如今又来这一招?”
“不过……”也有人迟疑,“最近西北还挺安静的,所以太子殿下才安心出巡啊。王爷是为什么紧急军务,连那般大事都来不及接待便离开了?”
“这谁知道呢,北庭这么广阔,也许是契丹,也许是西番,也许是奚……总之肯定是关乎天下的大事,不然王爷怎会选择匆忙离开?”
不,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千灯靠在墙角阴凉处,望着面前龟兹高远的天空,听着那群闲聊的士兵们远去,一时心绪起伏,百味杂陈。
他本不应该来,可是知道她来了这边、知道她会面临不利局面,身陷危机后,他终究抛下一切,甚至是抛下所有的大唐臣子、甚至他的祖父都梦寐以求的荣耀,过来帮她了。
眼眶有些热热的,她长长地吸气,又长长地呼出,将那些灼热挡回去。回头看去,李颍上正大步朝她而来。
她喉口一时哽住,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而他走到她面前,审视着她异样的神情,俯头轻声问:“怎么,摆在面前的局势太紧迫,把县主给吓到,连眼圈都红了?”
或许是眼中的泪光尚未退却,千灯看见夕阳最后的余晖笼罩在他的身上,为他本就伟岸的身躯镀上了一层灿烂金线,不可逼视。
“凌……王爷。”她声音微带滞涩,轻声唤他,“你以后,会觉得不值得吗?”
李颍上微微扬了扬眉:“什么?”
“为了救护我,影响到王爷成为尚书令,甚至,平白招惹来小人猜疑……”
“喔……那与你无关,是我自觉那是个烫手山芋。”他淡淡应了一声,说,“如今这样未尝不是好事。我这几年风头太盛,再加尚书令怕是会朝野不宁,或许还是韬光养晦比较好。”
说着,他又端详着她的神情,唇角微扬,语调也难得轻快起来:“不过,原来县主也在关注我的事?”
他与她贴得这么近,耳语在她颊畔轻响,未免显得有些暧昧了。
千灯本来下意识要推开他,但不知怎的,心口潮湿绵软的气息掠过,她不自觉双颊微红,低声道:“总之,多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会……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