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代表龟兹坐在对面谈判的千灯,再看看她旁边代表大唐过来的崔扶风,鸣鹫更加郁闷。
怎么就没有及早把握机会呢?现在一夜之间主动权颠倒,是他上赶着来与千灯商议,共抗西番分一杯羹,而不是她内外交困由他开价的时候了,主动权在谁的手中一眼便知。
更何况旁边还坐着个崔扶风,几番讨价还价下来,最终和之前襄助大唐平乱一样,啥多余的好处也捞不着。
“可恶!”鸣鹫借口更衣,溜出来站在外面用回纥语把胸口的闷气先发泄一通。
随他过来的梅禄(回纥统管兵马的将领)看看四周围,压低声音道:“说来说去,还西番军太没用了,居然被临时借来的朔方军打成这样。但凡别这么一击即溃,龟兹和安西也总得掂量掂量啊!”
“就是啊,要是再撑一撑,我的王妃不就有着落了吗?兄弟们不是还能趁此机会多捞点油水吗?”对西番军的不争气,鸣鹫充满怒气,“我在长安谈了那么久,始终没能把边镇搞到手,要是这回不能搞点好处回去,肯定要被十五部所有人嘲笑死!”
“确实,咱们就这样回去,未免太没面子。”梅禄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循循善诱道,“不过依我看,昨夜西番军是没料到朔方军会忽然加入战局,因此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等到下次卷土重来,可就没这么好对付了……”
鸣鹫赞成他的看法:“我也觉得,西番军肯定会整顿兵马再来的。”
“希望这回西番能做好准备,强悍一点吧。”梅禄意味深长地对他道,“人挂在悬崖边上的时候,只要有人肯施以援手,什么条件都能答应的。”
“有道理……”鸣鹫若有所思,“可是怎么才能让龟兹挂悬崖边呢?”
“这就要看西番行不行了。当然,要是实在不行,就需要别人帮一把了……”
鸣鹫一拍大腿,眼睛发亮:“做大事的人就得这样!不然我哪有机会替回纥抢到天命之女啊?”
再次回到谈判桌,鸣鹫显得散漫了很多,盘腿坐在千灯对面笑嘻嘻地打量她认真的模样,连价码都不开了。
“我汉话不够溜嘛,梅禄呆(代)我谈就行。”
但如今局势已经走到这一步,回纥梅禄又能谈出什么花来?
“我们回纥跟西番军斗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他们的作战规律我们很熟悉。此次他们错估战局,必定会卷土重来,而且据我方估计,最大可能就是企图切断我方后路——届时,我方愿意负责此路。若是他们确是如此部署,那边的厮杀与收益就全交给我们回纥。若是没有安排,就算我们运气不好押错宝,战功全归你们,我们认栽。”
千灯看向崔扶风与大都尉丞,见他们都没有异议,心下也知道后路其实比前锋与中军更难有收益,更何况这是回纥发现并主动提出的,倒也没必要与他们争夺这方得失。
“放心吧仙珠,我们回纥兵小用上战(骁勇善战),都急着要上阵呢,一天不打都是狼肺(浪费)。再说我们和西番军也是苏堤(宿敌),杀起来妥妥儿的!”鸣鹫更是把胸脯拍得山响,“帮助你,我们绝不会多出价,和大唐向我们借兵时一样就行。咸鱼保真(信誉保证),万无一是(失)!”
望着鸣鹫离开的背影,千灯心下有些不安定,问崔扶风:“你觉得回纥此举,有没有问题?”
崔扶风道:“回纥与西番有多年仇怨纠葛,不至于勾结。但他们一贯仗着勇武凶悍,在军事中捞好处,若为了比军功更大的好处而动些手脚,也未必不可能……”
千灯尚在思索有什么好处会值得回纥动手脚,旁边纪麟游琢磨着崔扶风的话,又看看千灯,若有所悟:“他不会想趁机对县主下手吧?”
“有朔方军保护,他没有下手机会。”崔扶风心知没人能从李颍上手中抢人,略一思忖,又道,“不过暗动手脚的可能性不是没有,咱们得防备一二。”
“我来!”纪麟游主动请缨,“随我过来的老兵们已陆续归队了,我带领他们盯紧回纥人,保准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大唐如今与龟兹的关系、以及和回纥三方的谈判结果,自然尽快上报至太子,让他知晓。
千灯将一应情况详细汇报之后,太子颇感欣慰:“幸好零陵你坚毅聪慧,终于让龟兹解除了对你的误解,甚至委以重任。如今你肩负父祖之邦的期望,若有需要,可随时找我,大唐定会尽力相帮,为你和龟兹谋划最好的道路。”
听他的意思,其实还是基于前次的提议,想要帮助千灯入主龟兹。
她假装听不出弦外之音,只郑重向朝廷致谢,又道:“其实此番能扳转局势,全靠北庭出手相助。听说临淮王因为知悉西番军动向后,挂心太子殿下在安西受惊扰,因此连边关传檄都顾不上接便急着赶来了,才因此救了我与龟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