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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灯录(61)

他直指着南禺,愤懑与悲哀让他喘息急促,目眦欲裂。

“你明知你妹是自寻短见!是她自己心眼窄想不开,关我什么事!”南禺从地上挣起来,扬头嘶声道,“就算你说到官府去、向全长安人宣扬、让县主知晓此事,我也不怕!我没有违法乱纪,我照样可以参选!”

“是啊,同样是婚前苟合,为何女子要寻死,而男子却可以拿来津津乐道?甚至——”千灯打断他的话,声音决绝冰冷,“此事传扬开去,坊间的赌局是不是也会看涨,替你平添身价,成为你炫耀的本钱?”

南禺张了张嘴,在千灯凌厉的目光下,鼻青脸肿的面容微显扭曲,终究不敢再出声。

“或许世俗本就如此,容许男人放浪,却不许女人逾矩,世道如此,人人如此,可我,却决不允许自己择婿如此!”

她凛然扬头,看向崔扶风,道:“崔郎君,虽则男女情事纠纷难以入刑,但南禺此人,引诱良家女子致其自尽在先,勾结王府下人欺瞒朝廷在后,此等狼心狗肺、罔顾法纪之人,昌化王府断不允他进门!”

崔扶风立即道:“让此等人混入候选之列,本就是礼部疏忽,请县主放心,此人非但要被剔除候选行列,朝廷更会公正处置,定会给县主、也给何薇娘一个交代!”

千灯微微点头,目光掠过面如死灰的南禺,转向苏云中。

他面容上满是眼泪,也不知道是悔恨还是释然,默然下跪,向她端端正正叩头,然后闭目就缚。

树荫下,草坪上,所有人寂然无声。

谜团终于揭开,母亲之死终于真相大白,悲怆与疲惫几乎同时淹没了千灯。

多日来心神过耗几近衰竭的千灯确实撑不住了,身躯摇摇欲坠,璇玑姑姑赶紧上前搀扶住她。

而崔扶风看向千灯空空的手,问:“县主,那根作为证据的丝线……”

千灯声音低低,仿若呓语:“那是假的。我推断出了一切,可没有证据,便从针线盒中拿了一根差不多的线,只为逼他就范。”

崔扶风目光微烁,想说什么,但终究只默然点了一下头。

他嘱咐璇玑姑姑将县主扶下去好好休息,千灯却制止了,对他道:“还有我娘那封信,尚不知下落。”

崔扶风心中也是一迟疑。

苏云中谋害杞国夫人一事已水落石出,可,他确实没有机会潜入高阁中,拿走母亲留给千灯的那封信。

没有时间,也没有动机。

略一思忖,他低声道:“县主放心,如今长安已经光复,苏云中、南禺、田嬷嬷这三人便交给我吧。我会将他们带回长安好生审问,一切自有国法依律判决,绝不会让死者在地下蒙冤,更不会遗漏其他任何线索。”

这里面,自然也包括那封消失了的信件和刻刀。

千灯点了点头,郑重向他行礼:“一切拜托崔郎君了。”

夏日阳光灼热,她这几日奔波劳累,殚精竭虑,纤细的身躯在日光中几乎要消融般恍惚。

转过身,千灯又拼尽最后的力气,向着面前剩下的十个未婚夫候选人裣衽为礼,声音不大,但极为郑重且整肃——

“多承诸位抬爱,此番甄选有劳奔波。如今家母不幸亡故,我将竭力寻出母亲临终所属意之人,待守孝期满,再与其缔结姻缘……若郎君们无法等候,或另有打算,尽可自寻良缘。”

剩余的八个未婚夫齐齐起身,向她还礼,道:“请县主节哀。”

商洛小小声道:“放心吧县主,你救了我,别说守孝三年了,十年我也会等你的!”

但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答应留下,也没有人扬言弃选。

毕竟,三年世事变迁,谁知道日后会如何呢?

未来还遥不可知,他们这些被杞国夫人临死前指过的人,放弃或者坚持,都还无法确切宣之于口。

尘埃落定,回到母亲停棺处,千灯在棺木前三拜九叩,焚香静悼。

她倚着棺木坐下,隔着一层黑漆楠木板,喃喃告诉母亲,真凶已经落网,对方也招供了一切,如今等待他的,是国法的裁断。

“可是娘,你说会决定我命运遭际、何去何从的信件,我还没寻到;你在众人中给我指出的那个人,我也没找到……若你在天有灵,给女儿再多点指引,替我拨云见日吧……”

多日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松懈下来,数日来辗转难眠的她,此刻疲倦袭来,她终于再也抵不住,在灵柩前沉沉睡去。

尾声 缘灭

千灯怔怔合上手中繁复华贵的螺钿盒,眼前却恍惚透过面前的朦胧,看见了那条平肩阔背的伟岸身影。

他最后盯着她的目光仿佛还在面前,与他离别时吼出的“白千灯”一般,锋利凛冽,令她至今想来,依旧觉得心口那道创伤在慢慢渗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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