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儿子的案情有了新进展,金保义喜出望外,早已奔赴国子监,与千灯在门口碰了面。
郑君山是外地来求学的学子,住在国子监寝舍中。
门房引着他们入内,凑热闹的学子们见千灯虽戴着帷帽,但身影纤袅风姿绝俗,跟传说中的母老虎大不一样,都大为好奇,盯着帷帽的目光像是要穿透那层薄纱,一窥究竟。
纪麟游身材伟岸,又是军中出身,三两下便驱赶走这群好事之徒,护着县主顺路径而行,便看到数排平房列在国子监边缘的空地上。
敲开近旁的一间屋子,纪麟游问明了郑君山的居处,对千灯说:“他住在乙字二号房,应该便是第二排第二间。”
话音未落,后方忽然传来低低的一声“县主”。
那声音古里古怪,听不出男女,倒似与金堂的鹦鹉金团团腔调有点像。
千灯与纪麟游对视一眼,两人快步走向后排,金保义赶紧跟上。
三人绕过第一排寝舍,便看到第二排寝舍墙上挂着“乙”字标记,再看向第二个房间,却看到房门半开,一条人影正慌忙闪进去。
纪麟游一个箭步冲上去,一脚踹开门,将门内的身影拉住,喝问:“郑君山?”
话音未落,他将对方扳过身来,定睛一看,不由得错愕:“孟兰溪?”
千灯此时也已经到了门口,见被纪麟游抓住了手臂拉出门的人,正是孟兰溪。
他一贯清皎出尘的面容上,此时满是惊惶神色。
千灯的目光从他的面容下移,牙白的衣衫上溅着几滴墨汁,黑色墨滴中还夹杂着两痕血迹,而他的手中,正抱着一个颇为沉重的石砚,上面墨痕与血迹宛然。
显然他身上的墨迹与血迹,正是沾染自这个砚台。
千灯目光扫过他的身躯,又转向后方室内。
室内狭窄,一桌一椅一床一柜已显局促,桌前空地上,一个身穿青衫的学子面朝下扑倒在青砖地上,脑后被击打得鲜血淋漓,衣领被血浸湿了一大块,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趴伏于地的姿势,让千灯蓦地想起了死在血泊中的于广陵,目光不敢置信地又转向了孟兰溪。
孟兰溪面容惨白,一把丢开了手中的石砚,喉咙发紧道:“县主,我……我是被人设计引来的……”
没等千灯开口,身后的金保义探头一看这般情景,已经大叫出来:“来人啊!杀人了!出人命了!”
他认得孟兰溪,知道他是于广陵之死的另一个嫌疑人,因此吼得中气十足,幸灾乐祸急不可耐。
外间学子们听到吼声,顿时都涌了进来,一看屋内情形,皆是大哗:“君山?怎么了这是……这是谁干的?”
与郑君山关系最好的学子赶紧奔过去,着急忙慌要将郑君山扶起来,谁知地上鲜血滑溜,他竟摔在了血泊中,顿时染了一手血与墨,吓得他举着手惊叫起来。
后方赶上来的简安亭立即将他手拉住拖了回来,急道:“别把现场弄乱了,官府还要来勘察的!”
纪麟游赶上一步,见他拉得及时,尸体并未被碰到,才松了一口气,示意简安亭赶紧将这学子拉出去,一边将室内所有闲杂人等摒出,免得他们破坏现场痕迹。
待到室内只剩了他与千灯、孟兰溪、金保义,纪麟游才走到郑君山身旁,抬手在他脖颈上按了片刻,确定没有脉搏后,才回头看向千灯,摇了摇头。
千灯声音微冷,对外面学子们道:“麻烦让门房去大理寺通知一声,调个仵作过来国子监这边。”
有几个学子应了,慌忙转身跑去叫人。
一直呆立的孟兰溪如梦初醒,赶紧辩解道:“县主,我被人陷害了!我是刚刚在旁边听到有人呼唤‘县主’,声音古怪,又见这边门虚掩着,所以过来看看情况,谁知我刚一推门……”
他说着,抬手一指门框上面,急道:“砚台就从上面掉下来了,差点砸到我。我一伸手接住,才看到上面全是血,和……和面前的人差不多。我当时慌极了,又听到有人进来,不知该躲起来还是立即跑出去……”
金保义一声冷笑,打断他的话道:“居然有这么巧的事情?人被杀了,凶器从天而降,你就刚好拿到了?”
孟兰溪神情极为难看,辩解道:“推门有东西掉下来时,下意识自会抬手接住,这……这是人之常情。”
“可是,之前于广陵死时,你就有嫌疑!而这个死者,刚好说自己知晓真凶,如今他死在你面前,你又手持凶器,这也是人之常情吗?”
孟兰溪无可辩驳,只能望向千灯,唇色惨白微颤:“因此我才说,是有人陷害我,故意引我入彀,请县主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