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是病死的，也可能是老死的。

他哪懂得那么多。

在街上行乞也是需要加入团体的，他们一老一小受人排挤，没有团体，所以也不能有固定区域，只能这里待几天，那里待几天，待久了会被打被抢。

就那破碗也有人抢。

说起那段时间，张献是迷茫的，没有什么不开心或者难过。

小孩子对痛苦的感知力比较单薄，他们不像大人，这也想要那也想要，想要的太多得到的太少，所以痛苦。

他反而觉得跟着老人走来走去是件有意思的事。

况且爷爷总说，爷爷虽然是乞丐，但他有爷爷养，算不得乞儿。

当看见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其中有不少和他同龄的小孩，大多由母亲带着。

于是他想，他应该是有一个母亲的。

爷爷死后，那群总是嚣张驱赶他们的乞丐同行，竟也围在旁边落了几滴眼泪，一起拼出张宽大草席，将尸体裹了扛出了城，找了个树林埋了。

如果留在城里，会被捕快丢去喂狗。

张献他们自然是不管的，没人想带个拖油瓶。自己吃口饭都费劲。

张献只好自己一个人走来走去。

他捡到了张昼的弟子牌。

上面有她的姓名、性别、年龄、职务，弟子牌闪闪发光的，特别漂亮，不知道怎么会丢在排水沟里。

一开始他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当捡到宝贝。

后来，他意识到自己捡到了一个人的东西。

再后来，他想到，这是一个成年女人的所有物，她还很厉害。

所以呢？

所以她说不定是他的母亲。

她可以是。

那就是了。

渐渐的，张昼就是他的母亲了。

其实爷爷也不是爷爷。

小孩子大脑没发育好的时候，会把幻想当作现实，他们分不清。但是这样的症状会随着成长而消失，那些分不清的事情会渐渐能够分清。

张献却在长大后还选择相信。

这就是他的秘密。

这个秘密支撑他这么多年用力成长，让他又幸福又惶恐。

桑蕴在接受这个秘密的时候，感觉像接过了一个新生的婴儿。

她几乎能感觉到这是一个生命，柔软的，颤颤巍巍的，像一颗初生的心脏，不带任何保护地被放在她手里。

这是真正的秘密，当时她流着泪想，我会替你保护。

后来连心蛊解开了，桑蕴总是能感觉到张献若有若无的注意力。

她知道，那是因为她手里掌握着他的心脏。

只要她愿意，可以利用这件事轻易击碎他。

干嘛把我想那么坏。她不止一次因为他的注意力不高兴。

简直像在防范她。

桑蕴的目光落回地面那个被圈住的“昼”字。

张昼从玄清门叛逃，是一个强大的修真者、医者，在哪里都不会很平凡的，应该不难找。

他们可以在实行第一个计划的同时寻找张昼，两手一起抓。

桑蕴为确定下这个计划而兴奋。

现在有人听她说话，有东西填肚子，没有妖魔鬼怪，有路可以走，希望就在每一个明天。

她好开心。

第25章

离玄清山外围不远的地方就有座小镇，这里的人全都知道玄清山里有仙人，来往有不少江湖人士落脚，试图上山寻仙。只是成功者寥寥。

玄清门收人就两个标准，一是资质，二是缘分。

都是很看运气的东西。

有些人强行上山，真给他们找到仙门，然而仙门门口有迷幻大阵，明明下一步就能跨上台阶，可是你怎么走，那一步就是无法踏足入内。

听说有的人为了走那一步，活活走死了。

“我们寻仙镇受仙山照拂千百年了。”客栈老板朝远处山脉拱了拱手，语气恭敬，“世道艰难，若不是仙山灵气滋养，仙人又一直高价收购我们的作物特产，不然寻仙镇这哪能这么昌盛。”

桑蕴看了看这有些破烂的客栈大堂，来往路过的人也潦倒沧桑得很，心里吐槽这也能叫昌盛。

老板朝她摊手：“住店一楼十个铜板，二楼二十个，不含早餐。”

“……”她有个空气铜板。

桑蕴假装没看见那只手，继续打听，“我同伴身体不适，我想带他去就诊，请问镇上最好的医馆在哪？”

眼见她迟迟不说住店，也不提吃饭，总之就是没有消费的意思，老板表情有些扫兴，但还算客气：“往南走，就那一家医馆。”

刚好此时有人跨进来，似乎要住店，桑蕴赶紧道了谢，趁老板和人说话，扯着张献的手腕出门。

“哎，”客栈老板叫住她，桑蕴还以为他要问自己收信息费，差点夺门而逃，幸好对方只是好心提醒，“我劝你们找个落脚的地方，最近晚上可不兴瞎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