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挽眠眼睛亮晶晶的，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给她当牛做马？还有这种好事？

深呼吸一口气，叶挽眠细细道来：“黎叔脸上虽然长满了胡须，身上的衣衫也破破烂烂，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但黎叔并不知道，有一样东西泄露了你的来历。”

她指了指黎棹腰间的绳结：“人的习惯往往源于自己惯常生活的地方，且自出生时就已经开始形成。这个绳结又叫做金刚结，本是源于佛门，随后传入中原。而整个中原，佛法最为兴盛之地便是洛州，那里寺庙多如过江之鲫，也影响着洛州当地的百姓。”

“由此可见，黎叔生长之地应是在洛州一带。”

听到“洛州”二字，黎棹眼底划过赞赏之光，他没有出声打断，而是继续听了下去。

“洛州曾有一个鼎盛大族黎氏。洛州黎氏世代簪缨，绵延百年，族中文士众多，可谓是钟鸣鼎食之家，昔日风头无两，无人能出其右。”

“只不过，文楚十七年时，洛州黎氏被楚王郭晟下旨夷族，尸横遍野，自此在世间销声匿迹。”

“虽然如今已经改朝换代了，但分明已经被楚王下旨处死的洛州黎氏竟还有人活在世上，黎叔你说，倘若我将这个消息传扬出去，又会发生什么呢？”

黎棹笑出声来，又因为病着忍不住呛咳几声，他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江小大夫年纪轻轻，竟还知晓将近二十年前的旧事，着实让我佩服。好吧，你赢了，我输得心服口服，今后我黎棹就是你回春堂医馆的人了，待我痊愈，你想如何使唤我，都随你。”

这会儿又到叶挽眠愣住了。

他就这样承认了？！半点挣扎也没有的就承认了？！

她还有很多话没说呢！

看叶挽眠又是一副被噎住的郁闷模样，黎棹笑得越发开心，长叹一声，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

“江小大夫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出身洛州黎氏。应当也是……洛州黎氏存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族人，如此装束，确实也是不想让人把我给认出来。”

尽管他口吻十分轻松，但“最后一个族人”几个字，却异常沉重。

叶挽眠生活在一个相对平和的环境中，即便边关有战事，也影响不到京城里的她，她此生经历过最大的磨难，不过也是被昔日的家人强逼着嫁给一个陌生人，被迫流离失所罢了。

而他却真真切切经历过满门被杀的人间惨剧，独自一人苟活于世。

难以想象，当他睁开眼，得知这世上仅剩自己一人的时候，心中到底多绝望、多难过，也难怪他之前会借酒消愁。

原以为他是个抛弃女子又反悔的负心汉，没想到还背负着这样不为人知的过往。

“当年洛州黎氏满门被屠，这背后到底是什么缘由？”叶挽眠忍不住问道，“其中可有什么冤情和误会？”

第一百二十五章 香囊（过年啦！大年初二，祝大家蛇来运转！）

黎棹看出了她眼中的心疼和担忧，忍不住想要抬手揉揉她的发顶，又硬生生克制住。

“都是陈年老黄历了，如今已经是萧氏的天下，这些旧事不提也罢。”他说道，“能好好活着实属不易，其他的事，我都不想深究了。”

叶挽眠深以为然，又听黎棹问道：“你呢，之前听你说家人父母皆不在了，世上只有你一人。可从昨日你和那男子相处的模样来看，你二人十分熟稔。你的身世来历，应当也另有隐情吧？”

许是两人有着相似的经历，也许是这一刻黎棹的目光很是温柔，温柔到让她产生了委屈的情绪，她扁了扁嘴，有了一吐究竟的冲动。

“我昔日，曾是京城叶家的姑娘……”

她将自己的身世，还有两年前遭遇的一切向他娓娓道来。

黎棹听闻她在叶家长大，眉头就皱了起来，心中有些疑惑。当他听到她说她并非叶家血脉，而是叶家十八年前无意中抱错的时候，他暗暗松了一口气。然而，她随后的话让他的脸色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叶家，叶常青，他竟敢这般对你？！”

叶挽眠一愣：“黎叔，你怎知叶御史的姓名？”

黎棹的语气森寒无比，与方才在叶挽眠面前那副温柔的模样截然不同，像是下一刻就要提刀杀去叶家一般。

但叶挽眠却是惊讶他竟能直接呼唤出叶御史的姓名，忍不住问道：“黎叔，你怎知道叶御史的姓名？”

黎棹道：“我虽隐姓埋名不修边幅，却也不是什么事都不知晓，否则又怎会一眼就看出你出身不俗？”

叶挽眠倒是在想，他不愧是出自昔日鼎盛的洛州黎氏，尽管已经落魄至此，也仍旧对时局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