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吸着凉气从地上爬起来，庄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那扇紧闭的大门吐了一口唾沫：“我呸，说得好听，还自掏腰包借了我二十两，等老子赚了大钱，要你跪下来朝老子叫爷爷！”

动作扯到了身上的伤，他龇牙咧嘴，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开。

此时天还没完全亮堂，路上除了撒欢的野狗之外，就只有庄德一个人。他嘴里低声念叨着什么，一路朝着家中的方向走去，才转过一道弯，迎面就有一个戴着白色帷帽、穿着素色衣裙的女子朝他走来。

赌坊的位置设得偏僻又隐蔽，乍然在这样荒凉的地方看到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庄德狠狠吓了一跳，转身就跑！

鬼啊！

这时，一道女声从后方传来：“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你明日就将五十两赌债还上，你可要与我合作？”

庄德硬生生止住脚步，转过身朝女子看去：“你、你说的是真的？”

女子取出一个钱袋，说道：“这是二十两银子，只要你答应，事成之后，我还会再给你三十两。”

庄德两眼放光，但他也不是个傻的，忍着抢钱的冲动，他问道：“我怎知你是不是在耍我，你先打开钱袋，让我看看里头是不是真的银子。”

女子依言打开钱袋，露出里头白花花的银子之后，庄德便放下心来。

“不知女菩萨，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

回春堂。

熹微晨光透过虚掩的窗子，照在靠近窗子的床榻上。

黎棹眉头紧皱，深深地陷在了梦魇之中。

“你未入黎府之前，叫什么名字？”

紫藤花丛中，女孩跪坐在一旁，正为他受伤的肩膀上药。

女孩的声音柔软又动听，就像是黄鹂鸟一般动听。

“我阿爹阿娘一直想要个弟弟，给我起名叫江盼娣，后来，弟弟果然盼来了，爹娘很是高兴，还说我是他们的福星呢。”

黎棹扭过头去看她。

女子容貌昳丽姣美，是整个黎府最貌美的丫鬟。

他轻笑一声，“福星？既是福星，又为何将你像个物件一样发卖了？”

女孩柔柔抬起眼，笑了笑：“因为家中遭遇蝗灾，收成全毁了，交不起沉重的粮税，也没有米下锅，爹娘便只能将我发卖了。”

她挖了一小块药膏，涂抹在他的伤口上，轻柔化开。

“或许我真是有些福气的，爹娘把我发卖之后，牙婆还没能将我出手，就碰到了千嬷嬷替老夫人挑人，我就这样被挑入了黎府。”

“能伺候在老夫人身边，得老夫人青眼，今日还能得少爷相护，我怎么不算运气好呢？”

黎棹胸膛里的心狠狠一震，他抬头看看头顶艳丽无比的紫藤和湛蓝的天。

“招娣实在是太难听了些，祖母唤你阿狸，但她已将你赐给了我。少爷我，今日再给你赐个别的名字如何？”

女孩惊愕地抬起头来。

他修长的手指托住少女小巧的下巴，他深深望入她眼中。

这双雾蒙蒙的似林中鹿一样的眼眸，让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诗。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①。

“就叫芷晴吧，江芷晴。小名萦萦。”

他俯下身子，在她耳畔轻声说道：“但是你记住了，萦萦，只有我才能叫。”

少女张开嫣红的唇，正要同他说些什么，她整个人就像风沙一样在他面前散开。

“不要……不要……”

他慌乱地试图抱住散开的沙子，想要重新将它拼合，可那些沙子却争先恐后地从他指缝中溜走。

“萦娘！”

黎棹猛地睁开眼，从梦中惊醒。

眼前不再是绚烂的紫藤花丛，也没有什么风沙。

察觉到什么，他朝手边看去，另一个女孩趴在床畔熟睡着。

眼眶一热，他抬起颤抖的手，轻轻落在了她的发顶。

——

①出自宋代苏轼的《饮湖上初晴后雨二首·其二》。

第一百六十五章 搬起石头砸脚

几乎是那只手放在头顶上的时候，叶挽眠就醒了过来。

揉揉眼睛，她抬起头，看到黎棹正看着自己，她喜道：“黎叔，你醒了！”

她匆匆站起身，却因为一个姿势保持得太久了，僵硬麻木，又重新摔了回去。

黎棹连忙撑坐起身，伸手想要去搀扶她，叶挽眠摆摆手，笑着道：“黎叔你快躺好，我没事的，就是腿有些麻了。”

“咳咳。”黎棹压住喉咙的痒意，皱着眉说道：“你就这个姿势在这里睡了一夜？”

虽然一觉醒来看到她让他感觉很是欣慰，可也十分生气。

她怎的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要是被他传了病气，又或是夜里着凉了病倒了，那可如何是好！

怎么也没个人来劝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