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仅二十三岁的中书令，这在世家之中可谓是绝无仅有，倘若让黎氏继续发展下去，只怕会越发壮大，越发不可撼动。”

“因而，楚王对黎氏心生猜忌，因不满中书令的劝诫而勃然大怒，随意寻了个由头，下旨屠杀黎氏满门，连襁褓里的婴孩都不放过。洛州黎氏，自此从这世上消失。而这事件，史书上又称之为‘洛州血变’。”

黎棹的记性很好，因此当萧璟承再次将洛州黎氏所遭遇的那场劫难缓缓道来时，他眼前不觉浮现出昔日发生过的场景。

那一日的洛州，血流成河，尸体横陈，哀鸿遍野，就连天空仿佛都被染成了血色。

楚王一怒，遍地浮尸。在崇尚礼佛，人人拜佛的洛州犯下如此恶行，是对神佛最大的蔑视。

都说世家根深叶茂，利益牵扯甚广，足以威慑皇权，可也架不住一个不顾名声不顾朝纲不顾天下的疯皇。

洛州黎氏的覆灭，就像一口警钟，敲在了其他人的心头。

倘若不想办法破局，那么不论是河西沈氏还是陵阳萧氏，或许都会成为下一个洛州黎氏。

萧璟承仔细观察着黎棹的神情，抛出了心中的那个猜测：

“倘若我没有猜错，黎叔，应当就是那位，二十三岁便担任中书令的，黎秉钧。”

第二百一十八章 求您助我

黎秉钧这个名字，萧璟承不止一次从旁人口中听到过。

听闻这位楚国史上最年轻的中书令博古通今、惊才绝艳，虽是出身簪缨世家，却难得没有沾染上世家子弟才会有的纨绔奢侈和傲慢。

曾有人亲眼见过他赤着双足走入泥地里帮百姓捕捉脱缰的牛；也有人曾见过他和衣襟褴褛的乞丐并肩而坐，分食一块煎饼。

他身体力行奉行着孔孟圣人仁爱世人、兼济天下的品德，事必躬亲，是真正的君子。

只可惜，这样的君子，毁在了那位被称作“疯王”的楚王手中。

洛州黎氏的覆亡，不仅是楚国之痛，亦是天下百姓之痛。

皇叔曾用无比感慨的口吻同他说过，“倘若黎秉钧还活着，倘若楚王是个仁爱之君，楚国或许还能再延续数百年，那萧家也没有机会问鼎天下。”

“如今盛国的诸多大臣，不论是才学，还是品性，无人能比得过黎秉钧。倘若有朝一日，盛国出现了似黎秉钧那样的人，你一定要好好珍惜。”

“你一定要记得，为君者，务必要有能包容一切的胸襟，务必要善待愿意劝诫你的大臣。倘若朝堂之上人人都畏惧你，那就无人肯与你说实话，你也永远看不到自身的短处，迟早也会让盛国沦为下一个楚国。”

皇叔的话犹在耳畔，他一直牢牢记在心上。

东宫素来治下森严，他从不许东宫里的侍卫和下人在外恃强凌弱，他也一直认为东宫上下齐心。

直至此次出事，直至在东篱镇看到卜华的所作所为，他才知道东宫从来都不是他的东宫，东宫里的人，也未必全都是他的人。

如今，他身边最缺少的就是可以完全信任，且能为他用的人，倘若黎棹当真就是那位惊才绝艳的中书令黎秉钧，这个人，他无论如何也要牢牢捉住。

然而，从萧璟承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后，黎棹脸上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就好像从没听过这个名字一般。

“你认错人了。”黎棹淡淡说道，“我不是什么黎秉钧，我只是一个最寻常不过的人。”

萧璟承听后，眼底划过一抹深思。

不论是黎棹的谈吐，还是黎棹身上的气质，又或是黎棹的见识，都昭示他出身不凡。

此时他又不禁惋惜洛州黎氏的命运来，因为楚王，黎秉钧未能留下什么画像，因此他只知其名，不知黎秉钧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若是皇叔在这里，皇叔定能认出来。

“可我听黎叔的口音，显然是来自洛州，还有黎叔的谈吐见识……”萧璟承还想再争取，黎棹打断了他，说道：

“我确实是洛州人，也确实出身洛州黎氏。”

萧璟承心中一喜，却听得黎棹说道：“黎氏在洛州盘根错节势力庞大，旁支众多，我只不过是旁支里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得了主家栽培，自然也学到了不少。可像我这样的人，黎氏一抓一大把，算不得什么稀奇的。”

失落瞬间充斥着萧璟承的内心。

难道他真的猜错了，黎棹当真不是那位中书令？

可他旋即又想，即便黎棹不是那位中书令，可黎棹那敏锐惊人的洞察力和游刃有余的化解危机的能力，仍旧胜过朝中大部分的大臣。

若能得到这样一位能人在身侧出谋划策，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