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棹说道：“这在寻常百姓家，是很寻常的事，也许是那里并不旺她，她被卖到牙行的时候正逢我祖母身边的千婆婆为祖母选婢女，千婆婆见她生得灵巧可爱手脚又麻利，就将她带了回去，从此她就在祖母身边做了奴婢，这怎么不能算是一种幸运呢？”

“我祖母信佛，性子很是和善，跟了她，只要做好分内之事，日子过得不比小官之家的儿女差。”黎棹叹息一声，

“只是你娘亲是个好性子，江家如此待她，她每年都会将黎府给她的份例，还有祖母给她的赏赐寄回家中去。本以为家中亲人能念着她的好，没想到……”

黎棹苦笑一声，没想到仍是没能捂热家中亲人那颗冰冷的心。

江眠把下巴枕在膝盖上，眨着眼睛，听得十分认真。

“我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世了，爹娘死后，家中许多事务都由我二叔代为打理，二叔和二婶也时常照拂、帮衬我们长房，但我很早就看出了他们两人掩藏在慈眉善目后面的野心。”

“有一回家宴，我在宴会上喝多了，寻了个偏殿暂且休息。二婶故意将两个婢女放入房中，本意是设计害我在家宴上纵情声色，引我耽于女色，但扑了个空。”

“你可知，这都是你娘亲的功劳。”黎棹点了点她的鼻子，笑着说道。

江眠忍不住催促：“爹爹你快别卖关子了，娘亲做了什么？”

“你娘亲偶然听到了二叔和二婶的阴谋诡计，悄然写了一封匿名信，将此事告诉了我，我因此得以提前避开了这场为我而设下的圈套。”

黎棹轻轻抚摸了一下江眠的头发：“我起初并不知道写信的是谁，但能看着二叔二婶算计落空，我很是高兴。其实，写信之人的身份并不难查，很快我就确定了那人是你娘亲。”

“她聪明乖巧性子又好，在祖母那里很得看重，小小年纪，已是一等丫鬟了，我要见祖母，都得经过她同意的。”

随着黎棹的话，江眠眼前浮现出江芷晴衣衫整齐，明眸皓齿，站在黎老夫人身边冷静沉稳，不卑不亢指点一切的模样。

若照黎棹这么说，那提醒的字条是娘亲写的，娘亲还识字。

这样看来，黎老夫人对娘亲还是不错的。

“二叔二婶见设计我不成，便又动了要给我送丫鬟抬通房的意思，话里话外，都说是我已长大，定亲也迫在眉睫，若是成亲之后还不通晓人事，难免会惹人笑话，而祖母确实也动了心思。”

回想起那段记忆，黎棹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木槿可千万别怪我，我当时就看上了你娘亲，我心想着，与其被他们算计，不如主动下手。”

“于是某个宴会上，趁着她被外客为难之时，我出面将她救下，随后便向祖母提出将她收入房中，抬为通房的提议。”

江眠震惊了，江眠怀中的萧璟承也震惊了。

原来、原来江芷晴，竟曾是他的通房丫鬟？！

对上江眠震惊的双眼，黎棹不禁摸了摸下巴。换个角度想，当时的他确实也有点仗势欺人的意思了。

心中有点愧疚，他低头咳嗽了几声，刻意说道：“她虽名义上是我的通房丫鬟，但我从未亏待过她，我也只碰了她一人，对她从一而终。”

“她心地善良性情纯粹，重要的是，明明受了委屈，却总能往好处想。越发了解了她，我就越发喜欢她。我嫌她招娣的名字太难听，便给她赐了芷晴二字。在我心里，她早就是我的妻子，此生除了她，我不会再有旁人。”

江眠眼眶微微湿热。

虽然娘亲的出身和爹爹天差地别，但他们二人的感情，爹爹对娘亲的心意，也实在是令人艳羡。试想，这世上又有谁能花费十几年的工夫，孑然一身，在世间孤独行走，就为了能找到自己深爱之人呢？

“只是，通房是不被允许有孕的，我作为洛州黎氏长孙，身上还肩负着担起整个黎氏的责任，日后也定是要按着族中意思，娶妻生子。而族中为我定下的，乃是章氏千金。”

“这桩婚事非我本意，但当时的我无法拒绝。”黎棹神色渐渐冷了下来，说道：“我知道，只有我站得越高，手中握着的权力越大，我才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萧璟承心头一震，睁大眼睛，看向黎棹。

“我已想到了将你娘亲娶为妻子的办法，但我手中权利日益增长，二叔便也日益忌惮我，而我对你娘亲的特别，也让他寻到了可乘之机。”

“在祖母大寿之时，二叔竟将我打算娶妻，并且已定下了人选的消息告诉了你娘亲，那日还设计让章家千金得知了你娘亲的身份。章家千金对你娘亲各种奚落，她受了委屈，却不曾向我提起，因为她已相信我定会娶章氏女为妻，那是未来的黎府主母，她不敢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