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陆续落座，亭内茶香混着松涛声渐松。

谢湛刚待落座之际，余光却突然被一抹素白惊住。

他望着萧南晏身侧垂眸剑目的女子，脚步像是被钉在原地。

初夏暖阳漫过她低垂的粉颈，秀发轻舞时，那张半隐在阴影中的侧脸，突然与记忆深处的面容重叠。

“这位姑娘？”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夕颜心中一惊，莫非那夜晚间救下他时，匆匆一瞥，这谢湛认出了她？

不应该啊，她那晚明明白纱遮面，确认与他并不识得。

她下意识地抬眸打量谢湛，而谢湛一双炯炯放光的眸子，也在打量着她。

只在瞬间，四目相撞，谢湛只觉得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人攥住了咽喉。

眼前女子眉若春山凝翠，眼含秋水藏星，朱唇不点而艳 ，玉肌胜雪生光，每一处眉眼轮廓，都与他记忆深处那张美丽的容颜，如出一辙。

喉间泛起的酸涩让他几乎站立不稳，踉跄着后退两步，他死死地盯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指尖微微发颤：

“你……是谁？”

第149章 花有相似，人有类同

亭内茶香凝滞，萧南晏摩挲茶盏的动作微顿，墨色凤眸掠过谢湛骤然失色的面容，眉峰如刀的弧度扬起些许。

赫连枫眼底翻涌着一抹狐疑，却是微笑地做了介绍：

“二殿下，怎么，你认识这位姑娘么？她是摄政王府内的婢女，名叫夕颜。”

“夕颜？”

谢湛死死盯着夕颜垂落的发梢，喉结剧烈滚动。

山间日色漫过她嫩白的侧脸，鼻梁的弧度，微抿的唇瓣，每一道轮廓都精准地撞进他记忆深处，刺痛他的瞳孔。

良久，他别开眼，轻叹一声：

“夕颜姑娘的容貌，像本王一位故识，像，却不是！”

“原来如此，花有相似，人有类同。二殿下应是个念及旧情的人！”

赫连枫微笑着解围，眼角余光瞥见萧南晏，却见他神色悠然地品着茶，并无异样。

茶香袅袅，有侍卫时不时地添茶倒水，众人围坐石桌闲谈，气氛却似蒙着层薄纱。

傅云卿摇着折扇插科打诨，赫连枫笑着应和，楚烬从头到尾，脸色阴鸷，一句皆无。

倒是萧南晏，看上去心情不错，和谢湛攀谈几句，聊上几句南昭的风土人情。

可是，每当话音落下，席间总会陷入微妙的沉默。

夕颜低垂螓首，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角。

谢湛若有若无的打量令她如芒在背，赫连枫灼热的注视似要将她穿透，就连萧南晏偶尔扫来的视线，都让她心尖发颤。

就在这时，画舫破浪声由远及近，赫连枫站起身来，朝着湖面上看了一眼，转头笑道：

“南晏，二殿下，画舫上酒菜已然备好，正是春日野宴的好时候！走！碧波荡舟，品酒赋诗，岂不快哉？”

“好，请！”

“请！”

几人将茶盏搁置石桌上，鱼贯离亭。

众人沿着蜿蜒的青石小径而下，脚步声与山风交织。

夕颜紧跟在萧南晏身后，听着身后谢湛刻意放缓的脚步声，心跳愈发紊乱，暗道：

这厮怎么了？看着也不像好色之徒，可为什么望向她的视线里，那般的热切？而且，并非是男女间的觊觎，倒像是透过她的面容看另外一个人。

被这样的目光紧盯着，她心里涌起一阵烦躁，莫名的不爽，在胸腔里翻涌。

可是，不得不说，这厮的眉眼之中，总有一种，她难以言说的感觉，是一种她也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待行至湖畔，一条宽敞豪华的画舫正静静停泊。

赫连枫率先登船，萧南晏跟上，待夕颜踩上般板之时，赫连枫伸手欲扶，却被萧南晏不着痕迹地隔开。

众人踏着舷梯鱼贯而入。

夕颜乍一抬眸，便被画舫内的气派惊住。

整艘画舫雕梁画栋，红漆鎏金的廊柱撑起三丈见方的宴厅，宽敞得足以容纳百人起舞。

中央檀木长案上，玉盘珍馐层层堆叠，桂花酿的甜香混着炙肉焦香扑面而来，令人醺然。

众人尚未落座，忽听得内舱传来环佩相撞的清响。

珠帘被银钩挂 起的刹那，馥郁的牡丹香裹挟着女子娇笑声倾泻而出。

随即，四名宫女神态端方地持着团扇分立两侧，在她们的簇拥下，两名妙龄女子款步而出——

左边的赫连姝头戴累丝金凤钗，莤色宫装绣着并蒂莲纹，精心描绘的黛眉，衬得眼波流转；右侧苏莞，身着鹅黄色襦裙，珍珠步摇随着步伐轻晃，嘴角噙着温婉笑意，腕间珊瑚镯与脚下金缕鞋踏在金丝地毯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