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想吃回头草/四明游仙录(96)
竟然已经这么久了?这个答案出乎意料,常泽一怔,“那我为什么还没好……”
按照神灵的体质,只要没有当场毙命,再重的伤也早该痊愈了。
折丹收紧了双臂,将他紧紧抱住,在他的耳边说道:“你听我说,别担心,你受的伤太重了,身体暂时无法痊愈,但这样的状况不会持续太久。我们正在前往凤凰族的路上,只要借到凤凰涅槃的火种,你就会好起来。”
常泽静静地坐着,不发一言。
大约是冯夷又用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早早地暗算了他。但她的疯话太多,常泽已经懒得去回想了。
疼痛、沉重、无力、寒冷,这些感觉曾经伴随着他度过了无数个危机四伏的昼夜,却在遇到折丹之后都消失了,他也飞快地忘记了这样的感觉。
以至于此刻他几乎觉得这副身体格外陌生。
人总是这样容易忘本,他无声地笑了笑,只不过是回到了原点罢了,没有什么不能适应的。
幸而他的意识依旧还能往外扩散,虽然有着强烈的疲惫感,却不妨碍他视物,一切已经很好了。
他伸出手,放到背后,摸了摸,偏过头哑声说:“无妨。”
或许是由于睡了太久,曾经的一切记忆和感触都朦朦胧胧,如同隔了一层雾一样。
想要的人完好无损地在自己身边,他还能要求什么呢?
折丹低下头,头颅靠在了常泽的肩上,静静地抱着。
或许是这一路上发生了太多事,此刻的闲适与恬淡显得分外珍贵。
风雪在外,有这一辆马车足矣。
前方驾车的巫延真把车帘掀开了一丝缝隙,眼睛瞥到了依偎在一起的人影,飞快地缩回了手。
一根羊角模样的枯树枝从车顶上垂了下来,在他的面前晃来晃去。
巫延真一抬手抓住了树枝,无奈道:“师妹,常泽前辈醒了。”
“哦。”迟雾言嘟囔着,“都说了让你不要看了,看看雪不好吗?”
她似乎毫不担心,一个人在车顶上玩得正开心。
巫延真微微点头:“四十之景不同,乐趣无穷尽也。”
迟雾言略一使劲,树枝从巫延真的掌心被抽了出来,尖端染上了一丝黑色。。
“你没有洗手吗?怎么脏脏的。”
巫延真一愣,摊开手掌从车辕上捧起了一抔积雪。
更多的雪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头上。
“师妹,别闹了。”
迟雾言不以为意地嗯了一声,在车顶上翻了个身,又扫下一大片积雪,幽幽地唱了起来:
“朔风杀景,急暮凋年。
莎鸡振野,箕风动天。
沉沉苦雾,皎皎悲泉。
冰塞长河,雪满群山……”
雨雪霏霏,歌声有如哀泣。
巫延真松开了灵马的缰绳,任由它们在雪原中驰骋。
他在洛城的神庙里醒来时,身边只有阿苗和迟雾言,阿苗高兴得痛哭流涕,迟雾言却一直只盯着他。
这是谁?他脑中下意识浮现出了两个字:师妹。可这师妹从何而来,与他有何关系,他统统都不记得,几乎怀疑自己伤的不是手而是脑子。
迟雾言只说了两句话:他们已经去河洛神族了,你带我去。
巫延真吃了一惊,理智迅速地回笼,当即驾着马车奔行了三个日夜。
传送阵已毁,便只能用这样的笨办法。更何况哪怕传送阵没有毁坏,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启。
三天三夜不够赶到云渚,却足以让他在半途遇上了人。
方惠喜出望外,说常泽受了重伤,折丹把河洛神族掀了个底朝天,常泽却迟迟不醒,他们束手无策,只得来找他,却没料到在半道上相遇了。
巫延真探了探常泽脉息,提出了借凤凰一族的涅槃火种。
涅槃火种是上古传承而来,克制世间一切寒气。
他们就此踏上了赶往大凤凰寺的道路。
还有几天就要到达桐林了,桐林也会下雪吗?
他望向茫茫的远方。
现在的情景似乎与师父告诉他的不一样。
车厢之内,常泽动了动被压着的肩膀,阵阵酸麻传来。
热气熏得他的脸染上了一丝红晕,宛如夕阳照在白雪之上,别有一番风流。
折丹把头抵在他的颈后,灼热的呼吸从后方传来,“既然累了,就闭上眼睛,好不好?”
常泽享受着这样的亲密,顺从地收回意识,任由视野陷入灰暗。
可是他没有忘记冯夷的话,而身后的人显然也没有主动交代的意思。
常泽叹了口气,主动问道:“堕魔会如何?”
“不会如何,你还记得她说的话吗,天道奈何不了我,甚至需要依靠我。”折丹以手为梳,帮他梳理着长长的头发。
死结一点一点被捋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