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囚凰(172)
她望着儿子紧绷的侧脸,再看看一旁懵懂的朝阳,指尖悄悄掐进了掌心——大师的话,分明是在说她们母女。
焉瑾尘沉默良久,喉结滚了滚:“可我会拼死护着她们,?”
“阿弥陀佛。”云沧大师合掌,目光在他与楚贵妃、朝阳之间流转,带着了然的悲悯,“护得住一时,护不住一世。有时困住猛兽的,未必是牢笼,或许是它自己不肯离开的巢穴。施主若想亲眷平安,先得让她们呆在该在的地方。”
他忽然抬眼,视线落在院门外蜿蜒的山道上,语气添了几分郑重:“老纳只有一言提醒,女眷切不可下山去。”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焉瑾尘心里,他猛地看向母亲与妹妹,霎时明白了——大师说的劫难,原是冲着她们来的。
云沧大师站起身,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焉瑾尘脸上:“公子若能悟透,往后的日子,或许能活得松快些。”
说罢,便转身往外走,青灰色的僧袍在晨光里轻轻晃动,留下那句“松快些”,在焉瑾尘心里漾开圈圈涟漪,带着沉甸甸的警示。
楚贵妃握住儿子的手,掌心的温热却暖不透他冰凉的指尖:“玉儿。”
她不敢多问,可那句“不可下山”像根刺,扎得她心口发慌。
焉瑾尘望着大师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母亲鬓边的银丝、妹妹泛红的眼眶,忽然觉得心口那团郁气里,又缠上了更紧的担忧。
他抬手覆在母亲手背上,声音哑得厉害:“娘,你们就在这儿住着,哪儿也别去。”
有些劫,他得自己扛。
但她们,绝不能出事。
焉瑾尘的目光落在朝阳脸上,那眉眼间的灵秀与绝色,像极了记忆里母妃年轻时的模样。
可这份相似,此刻却像根细针,密密麻麻刺着他的心。
五年前在晋国,朝阳还是个十二岁梳着双丫髻、怯生生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乌苏木那时纵然见过,怕也只当是个不起眼的小丫头。
她褪去了稚气,眉眼长开了,肌肤胜雪,笑起来时颊边有浅浅的梨涡,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
乌苏木……那个男人的模样在脑海里一闪,焉瑾尘的指尖骤然冰凉。
他太清楚乌苏木的性子了。
后宫姬妾那么多,却没一个是他真心待过的,不过是一时新鲜,腻了便弃如敝履。
对自己那份“新鲜”,往往带着不容拒绝的掠夺。
只要是他看上的,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弄到手里。
若是让他看见了朝阳……
焉瑾尘喉间发紧,不敢再想下去。
他自己身上的疤,心里的痛,哪一样不是拜那人所赐?
他绝不能让朝阳重蹈覆辙。
慌乱中,他的目光不自觉飘向院门口——秦信正守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即使只是个背影,也透着股不容侵犯的警惕。
焉瑾尘心里忽然一动。
秦信对朝阳的心思,他不是没察觉。
那小子看向朝阳时,眼神里的珍视与小心翼翼,藏都藏不住。
他曾半开玩笑问过秦信,愿不愿意一辈子护着朝阳,当时那小子红着脸,却掷地有声地说:“属下愿以性命相护。”
若是……若是能把朝阳和秦信的婚事定下来呢?
有秦信在,以他对朝阳的心意,定会拼尽全力护她周全。
而乌苏木纵然再蛮横,面对已有婚约的女子,总该有所顾忌吧?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便像藤蔓般疯长。
焉瑾尘望着朝阳捧着茶盏、正与母妃低声说笑的侧影,又看了看门外秦信挺直的脊梁,心头那团乱麻似乎有了一丝头绪。
他得找母妃好好商量商量。
这事不能拖,得尽快定下来才好。
仿佛是感应到他的目光,秦信忽然回过头,对上他的视线,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恭敬地低下头。
焉瑾尘朝他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秦信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却还是稳稳地站定了。
焉瑾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躁动。
不管这法子能不能完全避开祸端,至少,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稳妥的办法了。
第101章 焉朝阳与秦信
竹篱院的石桌上还温着残茶,晨雾散去后,阳光透过疏疏落落的竹枝,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焉瑾尘扶着楚贵妃在屋里竹椅上坐下,指尖触到母亲袖口磨出的毛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硌着,钝钝地疼。
他的母妃曾经是多么雍容华贵的贵妃娘娘,可如今…
“母亲,”他斟酌着开口,声音放得极轻,眼睛红红的:“这几个月……你们过得好吗?在这种地方住得惯吗?”
“好,我们过得很好!”
楚贵妃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带着经年操持的薄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