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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囚凰(190)

作者:海默无声 阅读记录

乌苏木是找了他半盏茶的功夫才寻到这里的。

远远就看见荷塘边那个单薄的身影,背对着他坐着,肩膀微微耸动,在一片枯败的夜色里,显得格外伶仃。

那瞬间,心里的烦躁忽然就淡了,只剩下点说不清的闷,像被什么东西堵着。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在焉瑾尘身边坐下,没提方才的争执,只脱下披风裹在他身上:“还在生气?”

焉瑾尘没说话,也没推开那带着乌苏木体温的披风,只是把脸转向荷塘,声音闷闷的:“主子和沈将军相谈甚欢,何必来找我这个不识相的人。”

焉瑾尘的声音顺着夜风飘过来,带着点冷意,尾音却微微发颤,像是强撑着什么。

他没回头,目光依旧落在满池残荷上,指尖把披风的边缘攥得发皱。

乌苏木的脚步顿了顿,心口像是被那声“主子”刺了下。

他走到焉瑾尘身边蹲下,借着月光看清他泛红的眼尾,喉结动了动:“我哪有跟他相谈甚欢,他怎能和你比!”

“是吗?”焉瑾尘轻笑一声,转过头来,眼底的水光在夜里亮得扎人,“沈将军既能为你披甲上阵,又能为你洗手作羹汤,不像我,吃顿饭都要惹你不快。”

他刻意把“你”字咬得重了些,像在提醒彼此那道跨不过的坎。

乌苏木看着他这副带刺的模样,心里那点找过来的急切忽然就变成了无奈。

他伸手想碰焉瑾尘的脸,却被偏头躲开,指尖只擦过他微凉的耳垂。

“你母妃和妹妹是沈砚带回来的。”乌苏木的声音沉了沉,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认真,“沈砚也是一个苦命人。”

焉瑾尘猛地怔住,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

乌苏木见他怔住,索性盘腿坐下,披风的一角搭在两人中间,挡住些穿堂的寒风。

他望着冰面上的残荷,声音放得很缓:“你母妃和妹妹,是我让沈砚去救的。那会儿焉逸轩逼宫。”

焉瑾尘猛地转头看他,眼底的水光还没褪,又惊又疑:“你说什么?”

“沈砚也算你的救命恩人。”乌苏木转头迎上他的目光,语气里没了平日的强势,只剩坦诚,“可你对他,好像总带着敌意。”

焉瑾尘抿紧唇,没说话。

他确实看不惯沈砚对乌苏木那副俯首帖耳的模样,更气那人与乌苏木之间的默契,可从没想过……

“你可知沈砚是谁?”乌苏木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他是你们晋国的官家子弟。当年你父皇荣德帝清洗朝臣,他沈家满门抄斩——男子斩首,女子没入军中为妓。他能活下来,只因为那时还在他娘肚子里。”

夜风忽然紧了些,卷着冰碴子打在残荷梗上,发出细碎的响。

焉瑾尘攥着披风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他娘是个硬气的,挺着孕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在边境最脏最乱的营妓营里把他生下来,一手带大。”

乌苏木的声音沉了沉,“那种地方,一个带着孩子的营妓,日子有多难,你该能想到。可他娘硬是没让他学坏,还偷偷教他认字,告诉他‘你是沈家人,不能忘了根’。”

焉瑾尘的呼吸滞了滞,仿佛能看见那片肮脏的营地里,一个瘦弱的女人如何用血肉护住怀里的孩子。

“他十三岁那年,他娘被个边将看中,玩腻了活活打死。”

乌苏木的喉结动了动,“那边将有权有势,没人会在意一个下贱女子。可沈砚,一个半大的孩子,夜里摸进将军府,用把生锈的匕首,硬生生割了那人的头。”

焉瑾尘猛地闭上眼,指尖冰凉。

“我和巴图尔去买奴隶那天,正撞见他被边军追杀,浑身是血,手里还攥着那把匕首,眼睛亮得像狼崽子。”

乌苏木笑了笑,带着点唏嘘,“是巴图尔先动了恻隐之心,说这孩子有血性,出手保他。我看着他那股狠劲,便应了,让他跟着巴图尔学本事。”

他转头看向焉瑾尘,月光落在他脸上,映出几分难得的柔和:“他对你有恩,身世又这样苦,你往后……对他宽容些吧。”

荷塘边静了许久,只有风声卷着残叶掠过。

焉瑾尘垂着眼,睫毛上的霜花慢慢化了,在眼下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一直以为沈砚是乌苏木身边温顺的狗,却没想过那人的骨头里,藏着这样一段浸血的过往。

而自己引以为傲的晋国,竟是这一切苦难的源头。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涩得厉害,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对沈砚的敌意像被戳破的纸,剩下的只有沉甸甸的复杂。

乌苏木没再逼他,只伸手把披风又往他身上拢了拢:“天太冷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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