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囚凰(203)
老族长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停,语气稍缓:“乃蛮部与我们弘吉剌部本就有夙仇,抢我们的牛羊还抢我们的姑娘,这笔账就拿哈尔敦的儿子来还!”
乌苏木却像没听见,只是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人,我今日必须带走。”
帐前的空气瞬间凝固,亲卫们的手都按在了腰间的弯刀上。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落在乌苏木脸上,一半是金红的暖意,一半是刀影的冷寒,倒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思。
既有血脉相连的牵绊,更有不容退让的底线。
第120章 解决不了的麻烦
夜幕像块浸了墨的毡布,沉沉压在弘吉剌部的穹帐上。
乌苏木坐在老族长的大帐。
“不是外公不给你面子。”老族长嘬着旱烟,烟杆上的铜锅明灭不定,“乃蛮部这几年越发没规矩,去年抢了咱们三群羊,今年开春又越界放马,真当弘吉剌部是软柿子?”
他将烟杆往靴底磕了磕,火星溅在羊毛毡上:“要放人可以,让额尔敦带着人退回去,退到三年前划的界碑那边。再备十万头牛羊来赎,少一根毛都别想把他儿子领走。”
乌苏木握着银碗的手指紧了紧,马奶酒的腥气顺着喉咙往下沉,却压不住额角突突的跳痛:“外公,现在不是算旧账的时候。乃蛮部已经在边境集结了五万骑兵,就等一个开战的由头。”
“开战便开战!”帐外忽然传来粗声粗气的应答,是弘吉剌部的领兵百夫长,他掀帘进来,单膝跪地时甲叶撞得哐当响。
“岱钦少主被他们的人追杀到家门口,去年冬天冻死在乃蛮部的族人还没闭眼呢!这事不能退!”
老族长没看他,只盯着乌苏木:“听见了?不是我不肯放人,是底下人咽不下这口气。”
乌苏木闭了闭眼。
他知道外公的心思——这位老人护了他母亲一辈子,对他也向来偏疼。
这次拿捏乃蛮部,一半是为岱钦出头,一半是想替他敲打那些蠢蠢欲动的部落。
可十万头牛羊加退界,这条件苛刻得像在逼乃蛮部动手。
“我去跟乃蛮部谈。”他终是松了口,声音里带着点疲惫,“但牛羊最多给一两万头,界线按去年的来。”
老族长哼了一声,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挥挥手让百夫长退下。
帐里只剩祖孙二人时,他忽然叹了口气,伸手想碰乌苏木的额头,却被对方下意识偏头躲开。
“小时候摔断腿都没皱过眉,现在倒怕疼了?”老族长缩回手,语气软了些,“那乃蛮部的小子被关在西帐,好吃好喝伺着,你别担心……”
“外公。”乌苏木打断他,眼底的冷意淡了些,“我知道您向着我。但这事得按规矩来。”
老族长盯着他看了半晌,终是把后半句咽了回去,只闷声道:“歇一夜吧,明早再走。让厨下给你炖点羊肉。”
这一夜乌苏木没睡安稳。
帐外的风总带着刀剑相撞的脆响,梦里又是燕峡关的箭雨,惊醒时才发现冷汗已经浸透了中衣。
天刚蒙蒙亮,他便叫上巴图尔,吃了早饭就牵了马。
老族长站在帐外送他,晨光落在老人花白的胡须上,竟显出几分佝偻。
“告诉额尔敦,别给脸不要脸。”他没再说别的,只往乌苏木手里塞了个油布包,里面是几块风干的羊肉。
马蹄踏过界碑时,乌苏木回头望了一眼弘吉剌部的穹帐群,像撒在草原上的白蘑菇。
他捏了捏怀里的油布包,转身扬鞭——乃蛮部的营地在五天路程外,那里等着他的,恐怕又是一场没硝烟的硬仗。
巴图尔跟在他身后,见他额角的纱布又红了一片,忍不住低声道:“主子,要不先歇会儿?”
乌苏木没回头,只勒紧缰绳让马跑得更快:“等把人赎出来,有的是时间歇。我只想把这些破事解决回乌兰布统。”
风卷着草屑打在脸上,像细小的刀子。
他知道外公的条件是块烫手山芋,可比起两部开战血流成河,这点难算什么?
只是想到乃蛮部首领额尔敦那副暴脾气,乌苏木的太阳穴又开始疼了——这场谈判,怕是比攻燕峡关还要难。
乃蛮部的营地扎在黑风口的向阳坡上,数千顶灰黑色的穹帐顺着山势铺开,远远望去像一群伏在草原上的巨兽。
乌苏木的马蹄刚踏入营地范围,就见两队披甲骑兵列成仪仗,刀鞘上的狼头纹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这是草原部落对贵客的礼遇,却也透着不容小觑的威慑。
“台吉殿下远道而来,额尔敦首领已在大帐候着。”领路的百夫长声音洪亮,目光却始终警惕地落在乌苏木身后的巴图尔身上,显然没忘了弘吉剌部扣着他们少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