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囚凰(211)
晨钟暮鼓,青灯古佛,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檀香,能压下梧桐城里挥之不去的甘草气息。
母妃会坐在他身边,给他念《金刚经》,声音轻柔得像云;
妹妹朝阳会搬个小凳坐在他面前,用木梳给他梳头,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扯疼他。
没有乌苏木那双带着占有欲的眼睛,没有“娈宠”这个让他抬不起头的身份。
可为什么,他要数着日子过。
第一天,他听着寺里和尚们诵经,长长地松了口气,像是挣脱了无形的枷锁,连呼吸都觉得轻快。
第十天,他坐在案前抄写经文,笔尖悬在纸上,半天落不下去。
案上的茶凉透了,他才恍惚想起,以前在梧桐城,总有个人会在茶刚温时就替他续上,还会抱怨他“喝个茶都走神”。
第三十天,竹林传来暗哨声,他手里的佛珠“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冲到窗边,扒着窗棂往外看,直到看清阿古拉和暗卫联络。
他没有回来,才缓缓垂下眼,自嘲地笑了——焉瑾尘啊焉瑾尘,你是疯了吗?
到如今第六十一天,他竟会对着乌苏木送来的那些草原玩意儿发呆。
那只活蹦乱跳的小狼崽子,刚送来时他看都懒得看,勒令沙弥送到后山去,可这几日,却总忍不住问“那狼崽今日进食了吗”。
“玉儿,又没睡好?”
清晨的微光透过窗纸照进来时,母妃端着一碗粥走进来,看见他眼下浓重的青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楚贵妃的鬓角又添了些白发,在寺里清苦的日子,让她原本丰腴的脸颊也瘦削了许多。
焉瑾尘捏着粥碗的手指紧了紧,骨节泛白,声音却尽量平稳:“母亲,我只是夜里看经书太晚,没事的。”只是尾音里那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骗不了人。
正说着,门外传来阿古拉那标志性的大嗓门。
那蒙古汉子捧着个锦盒,身后跟着两个小沙弥,手里都捧着包袱,风尘仆仆地闯进来,脸上堆着憨厚的笑:“城主,这是主子刚让人送来的!说是加急送过来的,让您务必现在就看!”
焉瑾尘将佛经往案上一放,书页发出清脆的声响:“给我吧!你可以走了!”
嘴上虽硬,手却诚实地接过阿古拉递来的信,随手放在一旁搁置。
信封上烫金的狼纹硌着手心,那是乌苏木的私印。
阿古拉却梗着脖子不肯走,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主子说了,您要是不立刻看,我就得在这儿等。”
焉瑾尘瞬间冷了脸。
他拆开信封,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开头还是那些琐碎事——猎场的输赢,部下的糗事,草原的风刮得有多烈。
直到瞥见最后一行字,他的指尖猛地顿住,信纸差点从手里滑落。
“……不日便归。”
归?他要回来了?
焉瑾尘的心跳忽然乱了节拍,像被风吹得没了章法的铜铃,撞得他心口发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反复看着那四个字,看了一遍又一遍。
可转念一想,他又忍不住皱眉,指尖狠狠点在“不日”二字上,低声斥道:“连个准信都没有,为何还要来信!”
“城主,信上写什么了?”阿古拉凑过来,好奇地探头探脑,“是不是主子要回来了?我就说嘛,他肯定舍不得让您一个人在这儿待太久。”
焉瑾尘把信纸猛地折起来,塞进袖袋:“没什么,就说些琐事。”
他顿了顿,指了指阿古拉身后的锦盒,声音放冷,“这又是送的什么?”
“主子说,知道城主夜里睡不安稳,这块玉浸泡了药材,可安神。”阿古拉挠挠头,献宝似的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一块暖白色的玉,雕成了狼的形状,“主子还说,这玉要贴身戴着才管用……”
他不在意的样子,把锦盒往旁边一推,力道却没控制好,盒角撞到案几,发出“咚”的一声:“知道了,放着吧。”
阿古拉还想说什么,被他一个眼刀瞪了回去,只好讪讪地带着小沙弥退了出去。
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
他独自坐在窗边,看着寺外连绵的山峦。
那些山峦被晨雾笼罩着,朦胧得像一幅水墨画,可他却看不进去。
风吹过,卷起几片竹叶,落在窗台上。
……………………
楚贵妃的佛珠捻到第三十七颗时,终于停住了。
她站在廊下,廊外的风卷着竹叶飘过来,拂过她的鬓发。
她望着窗内那个对着暖玉出神的身影,喉间像堵着团烧红的烙铁,又烫又涩,连呼吸都带着疼。
玉儿指尖摩挲玉块的样子,她看得一清二楚。
从最初,乌苏木送来的东西都被他扔在一边,甚至用帕子裹着,像是碰一下都会脏了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