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囚凰(227)
焉瑾尘像是耗尽了力气,听见这话便松了紧绷的神经,往他怀里缩了缩,鼻尖蹭过他的颈窝,发出一声低低的、带着依赖的轻哼,像只寻到温暖巢穴的小兽。
乌苏木抱着他,一动不动。
窗外虫儿嗡鸣,屋里静得能听见彼此交叠的呼吸,还有他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他低头,看着怀中人泛红的眼尾,唇边不由自主地牵起一抹极浅的笑意,那笑意从眼角漫开,连带着眼底的戾气都柔化了几分。
原来被他这样唤着,是这般滋味。
比打赢一场胜仗更让他欢喜,比草原上最烈的酒更让他上头,比看着自己的马群漫过整个草坡,还要让他觉得心头踏实。
他收紧手臂,将人抱得更紧了些,鼻尖埋进对方汗湿的发间,那里有淡淡的草木香,混着他自己的气息,缠缠绕绕,像要融进骨血里。
乌苏木忽然想起焉瑾尘手臂上的齿痕,心里那点不安又冒了上来。
他知道这人的性子,这次肯低头,不代表下次不会再犯。
可怀里人的呼吸这般平稳,依赖的姿态这般真切,他又忽然觉得,慢慢来也无妨。
只要人在他身边,只要他还有这样的机会,一点点焐热这颗冰封的心,总有一天,焉瑾尘会明白,他不需要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对抗什么。
他闭上眼,感受着怀中人平稳下来的呼吸,唇角的笑意又深了些。
第135章 凤凰花节
五月携着灼人的暖意撞进了乌兰布统草原。
梧桐城往年要到中下旬才肯舒展花瓣的凤凰花,今年竟早早燃遍了全城。
朱红的、绯红的花瓣堆叠在枝头,风一吹就簌簌落下,像场连绵不绝的火焰雨,把青石板路都染得发烫。
整个梧桐城都浸在凤凰花的艳色里。
东城门的箭楼被花树半掩,飞檐上落着花瓣;
西大街的酒旗在花丛中忽隐忽现,风里飘着酒香和花香;
连城主府那片灰瓦,都被墙头探出来的花枝缀得热闹非凡。
辰时三刻,日头已过了檐角,金灿灿的光淌过城主府的雕花窗棂,落在焉瑾尘摊开的账册上。
这几日他被乌苏木折腾得犯懒不愿意出门。
他刚用朱笔圈完最后一笔数目,腕间忽然一紧,乌苏木带着一身晨露的气息闯进来,不由分说便拽着他往外走。
“账还没核对完。”焉瑾尘被拽得踉跄,指尖的墨汁在宣纸上洇出个小团,抬头时却被院门外的景象钉在原地——
他自小在中原见惯了琼花的素白、玉兰的清雅,从未见过这样烈的花,开得像要把整个五月都烧起来,连空气都被烘得发烫。
“这花……”焉瑾尘伸手接住一片旋落的花瓣,指尖触到那滚烫的红,竟一时语塞。
乌苏木回头看他,见他眼底映着漫天碎红,笑得眼角起了褶:“好看么?带你去看更热闹的。”
刚转出巷口,喧闹声便如潮般漫过来。
焉瑾尘被他拽得踉跄两步,看着对方红发在晨光里晃出的弧度,忍不住问:“到底去哪里?”
“你去了就知道。”乌苏木回头笑:“保准你喜欢。”
马车刚驶到街口,喧腾声便漫了过来。
焉瑾尘掀开车帘一角,正撞见两个梳着双丫髻的蒙古小姑娘戴着花环跑过,环上缀着紫菀、金雀和蓝盆花,都是草原上常见的野花。
沿街的铺子都歇了业,酒肆前的伙计正往竹竿上挂红绸。
绸缎庄的老板娘踩着凳脚,把一盆开得正盛的凤凰花摆在门楣上,木梯下围着几个看热闹的孩童,伸手去够垂下来的花枝,被她笑着拍开手:“当心扎着,等会儿阿婶给你们做花饼吃。”
“在看什么?”乌苏木的声音贴着耳畔传来,带着点热气。
他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指尖搭在车帘边缘,目光顺着焉瑾尘的视线落在那些嬉闹的孩童身上。
焉瑾尘收回目光,看向街上往来的人群。
男女老少都换了新衣,姑娘们的裙角绣着凤凰花的纹样,汉子们腰间系着红带,连蹒跚学步的娃娃都被母亲在发间别了花朵。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鼓点,连空气里都飘着甜香。
“他们……好像很高兴?”焉瑾尘轻声问。
他记得刚来梧桐城时虽也热闹,却从没有这般全民欢腾的景象,仿佛整座城都被注入了鲜活的血脉。
乌苏木笑起来,拽着他的手腕跳下车。
脚底刚沾地,就有片凤凰花瓣落在焉瑾尘的发间,乌苏木伸手替他摘下来,指尖不经意蹭过耳廓,带起一阵微麻的痒意。
“我给这城定了规矩,”他声音里裹着笑意,拉着焉瑾尘往人群里走,“凤凰花一开,就全城庆祝三日。草原上的姑娘们说,这时候编的野花环最灵,心里装着谁,就把花环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