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囚凰(252)
“可汗,额尔敦管教女无方,致使乌台吉受毒害,额尔敦难辞其咎愿领责罚。”
他深深叩首,“明安既与呼日勒合谋,便让她随呼日勒同去戈壁曼陀市,终生不得回京。至于我乃蛮部与乌台吉的婚约……”
他顿了顿,声音艰涩,“额尔敦愿赔偿五万头牛羊退亲谢罪,另奉上一半兵力,交由乌台吉调遣,我额尔敦一族,誓死效忠可汗与台吉!”
这已是极大的让步,等于将半个身家都交了出来。
可汗看向乌苏木,眼神里带着询问。
乌苏木缓缓抬手,扶起额尔敦:“额尔敦首领言重了。既如此,便按首领说的办吧。”
他要的从不是一个女人的婚约,而是兵权,是威慑,是让所有觊觎者都看清——他乌苏木,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帐外的风呜呜地刮着,像是在为即将远赴戈壁的人送行。
乌苏木望着帐顶的毡纹,眼底没有半分波澜。
这场风波总算平息,只是他知道,草原上的风,从来不会停。
………………
乌苏木站在帐口,指尖捻着一封未曾寄出的信,信纸边缘已被反复摩挲得发皱。
烛火在他身后明明灭灭,映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他低声重复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
过程确实险象环生,毒发时的剧痛犹在骨髓里盘旋,可终究是他笑到了最后。
腾格尔可汗的默许,额尔敦交出的兵权,还有呼日勒那个蠢货即将踏上的绝路——这盘棋,他落子无悔,终得所愿。
“主子,呼日勒的行装已备好,三日后启程。”巴图尔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乌苏木转过身,将那封信按在案上,指尖在“焉瑾尘亲启”几个字上重重一点:“三日后,很好。”
他眼底闪过一丝狠厉,“让‘沙匪’提前接他上路。记得,要做得干净些,别让人看出破绽。”
巴图尔心头一凛,垂首应是。
他早该知道,主子从不是心慈手软的人,所谓的“戴罪立功”,不过是给可汗和天下人看的戏码。
帐内重归寂静,乌苏木重新拿起那封信,指腹抚过字迹。
那些阻拦他的人,呼日勒、明安、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要的从来不止是草原的万里疆土,还有……
思绪陡然拐了个弯,落在那个总是皱着眉、戴着面纱的身影上。
多久没给他回信了?
乌苏木掰着手指算,竟已有半月有余。
中毒时的凶险,收拾残局的繁杂,让他连提笔的力气都欠奉,只能一遍遍压下派人送信的念头。
他不想让焉瑾尘看见他狼狈的模样,更不想让那些肮脏的算计污了那人的眼。
可现在不一样了。
障碍已除,前路坦荡。
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奔赴梧桐城,奔赴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人。
“写什么呢……”他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将信纸攥出深深的折痕。
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挠着,痒得厉害,连带着方才处理事务的戾气都淡了几分。
他想起焉瑾尘弹琴时专注的侧脸,想起他喝药时蹙起的眉头,想起他被自己逗弄时耳根泛起的薄红。
那些细微的模样,此刻竟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
原来想念是这样的滋味,像草原上最烈的酒,初尝时辛辣,回味却绵长,烧得他心口发烫。
乌苏木将信重新铺开,提笔蘸墨。
这一次,笔尖不再犹豫,落在纸上的字迹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与滚烫:
“玉儿,我的妻,这边事已了。待我处理完这边的收尾,便即刻动身回梧桐城。”
写罢,他又觉得不够,添了句:“很想你。”
三个字,墨迹未干,已被他眼底的温柔烫得微微发颤。
窗外的虫鸣喧闹,他的心像被夏日的阳光裹住,暖意从心底一直漫到四肢百骸。
草原他要,焉瑾尘,他也要。
这一次,谁也拦不住。
第152章 他越来越像谁
草原的夜,夏风裹挟着白日残留的燥热,混着远处牧场飘来的青草气息,黏腻地拂过万安宫。
偶有晚归的虫豸在草丛里振翅,“唧唧”的鸣声此起彼伏,却衬得这夜色愈发幽深,藏着几分不为人知的躁动。
岱钦松了松身上的薄绸外袍,脚步随意地往月烈夫人的寝殿方向挪动。
额吉担心大哥乌苏木已经病倒了,做为儿子自然是要在跟前尽孝的。
那日他从大哥乌苏木那里领了赏——几个容貌出众的姬妾。
面上,他是感激涕零,恨不得把姿态低到尘埃里,一口一个“多谢大哥体恤”,演足了那副没见过世面、只懂沉迷声色的浪荡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