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囚凰(84)
乌苏木接过药方,指尖有些发颤,郑重地叠好塞进怀里,低声道:“多谢。”
满也速收拾好药箱,临走前又看了眼榻上的人,叹了口气:“好好看着他吧,能不能挺过去,就看他自己想不想活了。”
帐内重归寂静,乌苏木守在榻边,一坐就是几个时辰。
直到炭火渐渐弱下去,他才起身添了些炭,回来时却发现焉瑾尘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眼角有晶莹的泪滑落,顺着鬓角没入枕中。
乌苏木心头一紧,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伸手想拭去他的泪,却被焉瑾尘微微偏头躲开了。
他依旧闭着眼,可那不停滚落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暴露了他此刻翻涌的情绪。
“焉瑾尘……”乌苏木的声音放得极柔,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他轻轻将人揽进怀里,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他,“你的母妃和皇妹都活着。”
焉瑾尘的身子猛地一僵,睫毛颤得更厉害了,却依旧闭着眼,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又想骗我……”
乌苏木没急着辩解,只是缓缓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轻轻放在焉瑾尘摊在被上的手心里。
那是一支玉兰花发簪,羊脂白玉雕琢的花瓣栩栩如生,簪头还嵌着一颗小小的珍珠,边角处有一道极浅的裂痕——那是当年楚贵妃不小心摔在地上留下的痕迹。
可楚贵妃很喜欢
焉瑾尘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紧紧攥住了那支发簪。
他终于缓缓睁开眼,目光死死盯着那熟悉的玉兰花,眼泪瞬间涌得更凶了,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母妃的发簪……这是母妃的发簪……乌苏木,你没有骗我对不对?我母妃还活着是不是?”
他猛地抬头看向乌苏木,那双往日里总是盛满冰冷恨意的眼睛,此刻竟蒙上了一层脆弱的希冀,像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乌苏木低头,在他汗湿的发顶轻轻印下一个吻,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当然活着。楚贵妃是你的生母,我知道你在意她们,怎么可能会少了这样一个挟制你的重要人物?”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声音低沉而残忍,“我说过,为了得到你,我做了很多事。活下来,你才有机会见到她们。若是你不想活了……”
他看着焉瑾尘骤然收紧的瞳孔,一字一句道:“她们也会跟你一起死。”
管他残忍还是禽兽,他只要这个人活着,只要他留在自己身边。
他手里的王牌还有很多,不怕焉瑾尘不低头。
焉瑾尘的指尖死死攥着那支玉兰花发簪,冰凉的玉质贴着滚烫的掌心,竟生出一种近乎灼痛的真实感。
他一遍遍摩挲着簪头那道浅痕——那是他十七岁时笨手笨脚替母妃雕刻的生辰礼,从那以后母妃头上总簪着这支玉兰发簪。
当时母妃笑着揉了揉他的头,说“我们玉儿长大了,知道疼人了”。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得他鼻头发胀。
母妃还活着?
这个念头像一粒火星,猝不及防地落在早已成灰烬的心上,竟燃起一点微弱的光。
可紧接着,乌苏木那句“挟制你的重要人物”又像一盆冰水浇下来,把那点光浇得摇摇欲坠。
他抬眼看向乌苏木,这个人的眼底总是藏着深不见底的欲望,像草原上等待捕猎的狼。
他说的是真的吗?
还是又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
上一次他说“我会放了楚仁。”,可表哥还是死了;每次他说“最后一次了”,可……
这发簪,是自己亲手雕琢,除了自己,再无人知晓这只发簪上的白玉兰花一点红的来历。
乌苏木怎么会有?
“你从哪里得来的?”焉瑾尘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哭腔,却依旧死死盯着乌苏木的眼睛,想从那片深不见底的黑里找出一丝破绽,“你真的抓住她了?你把她关在哪里?”
乌苏木只是看着他,不答反问:“重要吗?”他抬手拭去焉瑾尘脸颊的泪,指尖带着粗糙的茧,“重要的是她还活着。只要你乖乖的,就能一直活着见到她们。”
焉瑾尘的心猛地一沉。
是了,他早该明白的。
乌苏木从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他留着母妃和朝阳的命,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更听话,像牵着木偶的线,只要他稍微挣扎,那端的人就会受苦。
可……活着。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
他想起母妃教他读的那些圣贤书,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想起朝阳拉着他的手害羞的说:“皇兄,朝阳好喜欢表哥,你帮我把亲手做的点心带给他好不好?”。
那些画面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却又遥远得像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