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崖(16)

作者:不啾则已 阅读记录

昆仑剑法讲究精气神三者融一,出剑时迅急无匹,却又变化万端。譬如缠丝三式,实际只是一式剑法,只是其中变招太多,才如此称呼。殷致虚早将剑法练至返璞归真的境界,这一剑与他的人截然不同,似峰间轻岚,风来而变,全无定相。

沈丹霄不常与人动手,如殷致虚这般境界的高手更难见到,不免上了心,细细观察。

岳摩天却将人朝殷致虚剑尖掷去。

薛凉脱了他手,不及松气,背脊刺疼入骨,仿佛皮肉被尽数翻了过来,根根汗毛立起,竟比之前更叫人战栗。

殷致虚固然想与岳摩天交手,但不能枉顾他性命,只得偏了剑锋。再看时,岳摩天已然后退一步,一手负后,分明不想动手。

实际杀人对于高手而言,只是一瞬之事,拖了这么长时间,便说明这魔道宫主杀心不浓。殷致虚恨恨收剑,没有看薛凉一眼。

方不期与楼十二死状惨烈,但大致可以确认是同一人所为。

薄雪漪见殷致虚暂时消停了,道:“动手之人对长乐宫也下了手,可见所谋甚大,大家不要乱了方寸。”

殷致虚听他这么一说,扯起一边唇角,冷冷道:“薄掌门这话是说给我听的?”

眼见又要争吵,卫百钟也赶忙出声:“此次大家都是为吊唁先父而来,不宜妄动干戈。此事既然牵扯上了长乐宫,不知岳宫主可有什么高见?”

“高见嘛,我是没有的,”岳摩天转头道,“沈丹霄,你是武盟盟主,这也算是你的事,可有什么想法?”

沈丹霄道:“没有。”他不想担事,根本没人能逼他。

如琇正在重检尸体,寻找线索,忽道:“我们之中无论谁单独对上凶手,恐怕都没有胜算,大家需得小心。”

薛凉全身酸痛,趴在地上还没起来,这会儿抬起头,问:“大师你也不行吗?”

如琇知道他意思,道:“我金刚不坏虽已大成,但对方力量也不能以常人计,具体怎样,恐怕得当面看。”

温恰恰道:“大家可想过,方掌门的伤为何在后脑勺上?”

他这一提,众人猛然发觉其中异样。如方不期这等高手,纵然对方功夫再高,也不会给人绕到背后的机会。

沈丹霄稍一寻思,明白了其中关窍,但没有开口。他不动声色看了一圈,见张灵夷神情犹豫,她两位师妹脸色也不对。

卫百钟道:“他——他原本就躲在方掌门屋里!”

这话说出,他理顺了思路:“行凶者躲在方掌门房里,等人进来后,从后头偷袭。离开之时,他撞见岳宫主的侍从,于是一道杀了。”

温恰恰道:“若真是高手,没道理被撞上。”

如琇已认真想过,道:“脑后有枕骨与藏血穴,若换了我们之中任何一人,偷袭之时,一指便能取人性命。这人掌力看似了得,实则多用了力气,就像一个无知小儿,忽然有了千钧之力,只会横冲直撞——这是武学上的大忌。我原以为这人是因为没有顾忌,此时却觉得,这人出手时候没有把握,为一击致命,下手才这般狠毒。”

卫百钟道:“凶手功夫如此厉害,不该是个蠢笨的。”

如琇道:“天竺有一门龙象功,只需循序渐进,便可修至高深境界,是一门没有门槛且适合所有人的法门,但修到最后,亦能有龙象之力。天下之大,我们所见不过沧海一粟,总有些奇门武学,是我们难以想象的。”

荀天工对这些事不感兴趣,这时却道:“那伤我就能做到。”

他说得坦然,却叫相里奚面无血色,恨不得缝了他嘴。幸好众人知道他脾气,没有放在心上。

沈丹霄原本不想开口,却有一桩事令他不得不开口。

“岳宫主为何来风雪崖?”

对方一早说过自己是来吊唁卫天留的,可他昨日并未上香,以他脾性,也不应当留到今天。

岳摩天道:“我收到了风雪崖送来的讣告。”

这些事是卫殊处理的,卫百钟忍不住看了义兄一眼。

卫殊比之卫百钟,气质更为稳健,道:“义父临终前有言,并不想让太多人扰他清净,因而亲自定下了人选。讣告是我亲手书写,绝没有往长乐宫送过。”

岳摩天道:“我收到的讣告是一张白纸,上头只有一枚拇指大小的印鉴。”

沈丹霄道:“谁的印鉴?”

“先师曾有一枚私人印鉴,极其珍惜,却不常用。我做宫主后,也找过踪迹,没有找到,以为被人趁乱拿走了,没想到还有再见的一日。”

岳摩天声音低沉,语速微缓,似有感怀,然后面上犹带微浅笑意,可知其中并没有几分真心实意。

当年金闇生之死,他虽没有亲自动手,但看他后来作为,也脱不了干系。当时动手的人大都死了,后人要报仇,除了他,也只能找如琇和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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