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薄情(87)
她大病初愈,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神情看着更加阴郁了。
“这是什么声音?”
王妈妈仔细听了听,疑惑道:“似乎,是从大娘子院子里传来的狗叫声。”
狗叫声?
佟夫人脸色一变,带着人急急赶过去,院门没关,她一眼就看见了乌静寻正在逗弄一只肥嘟嘟的小白狗。
“你在做什么?”
若放在从前,乌静寻早就下意识低下头去,默默作出认错姿态。
她轻轻拍了拍馒头的小脑袋,安抚了因为陌生人闯入而开始下意识龇牙咧嘴的守门使,直起身子对着佟夫人行了个礼:“阿娘也看见了,在逗狗。”
她当然知道这是在逗狗!
佟夫人只是无法接受连一直沉默着成为她‘试验品’的女儿也要挣脱她的掌控。
但乌静寻没有和她拉扯的心情,她从前错过了太多,婚后生活如何她更不敢确定,只想好好利用最后剩下一个月,可以称之为她人生第一次又或许是最后一次由她个人完全掌控的时间里,去做她喜欢的事情。
“阿娘大病初愈,不宜动气。还是早些回去吧。”乌静寻不偏不倚地对上她气急的脸庞,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婉动听,却好悬没将佟夫人气得再厥过去,“反正阿娘说什么,我都是不会听的,不如省省工夫。”
佟夫人看向那双被她不喜了很多年的狐狸眼。
在她看来,一个端庄守节、知书达理的女郎怎么能有那样一双活色生香的妩媚眼瞳,那是邪祟,是不祥的象征。
在她的训诫下,乌静寻也习惯了垂着眼说话,是以佟夫人并不习惯这样和乌静寻对视着说话。
她胸口高高起伏不断,到最后只憋出一句:“好,好,你真是出息了!仗着自己要出嫁作世子夫人,就这样不将我放在眼里。你也不用你那蠢脑子想一想,你嫁到家大业大的平宁侯府,背后没有娘家人撑腰,你能得到什么体面!你那阿耶是指望不住的,你还不紧着你阿兄与我,到时候你被人休弃回府,也莫怪我救不了你!”
阿耶靠不住,阿兄更靠不住。
乌静寻轻轻嗤笑一声:“阿娘放心,若有那一日,我定然不会上门叨扰。天下何其大,我随意找个地方了此残生就是,不劳阿娘费心。”说完,她抱起还在冲着佟夫人低低吠叫的馒头,转身走了,还不忘吩咐翠屏与紫屏,“替我送一送阿娘。”
她抬起脚,正要跨过门槛进去,就听见背后传来王妈妈的惊呼。
“夫人!夫人您怎么晕过去了!哎哟,快来人把夫人背回去!”
绣着折枝桂兰的裙摆微微漾开一点弧度,那道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后。
佟夫人原本只是装晕看看那突然跋扈起来的不孝女是怎么个反应,可乍一见乌静寻竟然真的狠心至此,她眼一翻,这下是真的晕过去了。
乌静寻坐在罗汉床上,黄花梨小几上放着一本医书,馒头努力地跳了上去,嗅了嗅医书,觉得不好玩儿,又趴在主人膝上,准备舒舒服服地睡一个好觉。
新主人可比旧主人好,又香又软,有着小狗之前从来没有奢想过的温暖怀抱。
‘啪嗒’。
有什么东西陷进馒头蓬松柔软的毛毛里,砸出一个小小的水坑。
馒头担心地抬头‘呜呜’几声,换来一双细腻温柔的手轻轻摸着它的脑袋。
“我没事。”乌静寻深深呼出一口气,一边哄着脑子不大好使的小狗入睡,一边拿起医书认真学习。
阿娘有一句话说对了,假使哪一日她与裴世子也走到了无法再继续的地步,她总要有一技之长傍身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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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晋光一直在暗暗提防着裴淮光可能的挖墙脚行为,可直到婚宴前一日,脾性随性到有些不定的少年也安安静静地没出来作妖。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何况,二郎自幼就是一个执拗性子,不是会轻易言弃的人。
就在裴晋光凝眉思索的时候,一簇长箭矢破空而来,牢牢钉在院子里那颗老榆树的树干上。
裴晋光望了望箭矢射来的方向,沉默着解下上面的字囊。
‘七月十五,大凶,边疆不宁。’
字迹遒劲有力,却很陌生。
七月十五,是他与静寻成婚的日子。
纸条上的字,分明又意有所指。
联想至周庆帝对荣王一事突然反常的态度,与荣王、荣王世子乃至昌邑郡主一反常态的安静不惹事,裴晋光心中浮现出淡淡忧虑。
……他并非像她所赠的青竹那般刚正不阿、磊落坦荡。
他亦有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