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的天作之合(147)
他暗叹了口气,压低嗓子:“小娘子再仔细瞧瞧,那点心眼熟吗?”
“天天吃, 顿顿吃,能不眼熟吗,我都吃腻味了。”东隅朝天翻了个白眼,但她敢怒不敢言。
“第一日到怀州, 您去破庙找乞丐打探消息后,转角在茶馆时尝了一口,惊为天人……”墨言点到即止。
东隅半张着嘴,将偷摸对墨淮桑指指点点的手指,转向自己:“因为我夸了句好吃,所以都是特意给我准备的?”
墨淮桑又暗暗叹气,一个不张嘴,一个反应慢,他看着都着急,声音压得更低:“三郎对您如何,您还不清楚吗?”
说罢,摇了摇头,端着托盘走了。
墨言这话里有话,像一粒石子落在心湖,荡开一圈圈涟漪。
东隅隐约明白,却又不想明白。期待落空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三月春曲江宴上,突如其来的花灯和烟火,令她情不自禁沉醉,甚至生出大胆绮念——她曾因为办案错过今年上元节花灯,墨淮桑认真承诺会给她补上那场热闹。
结果第二日,墨淮桑便一脸冷淡地告诉她:
“你不要忘了,一开始我们就是合作关系,你为避鬼,我为查案。现下其实也一样,你需要提升功力对付各路妖魔鬼怪,我继续提供庇护,你则为我所用,我们照样各取所需。”[1]
他淡漠的声音如同一盆冰水,浇灭所有甜蜜的梦幻。
于是她把那颗名为悸动的种子,塞进名为“各取所需”的匣子里,紧锁,连钥匙都扔了。
东隅用余光瞥了眼身后之人,墨言的意思是墨淮桑对她……
可她能相信吗?
万一又是自作多情呢?眼下的状态挺好,他们是合作无间的破案搭档,这就够了。
“傻愣着做什么?粥要凉了。”墨淮桑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来了。”
东隅深吸口气,转身回到餐桌,特意离杏仁糕远远的,咬了口毕罗,含混问:“咱们还在怀州待几日?女学今日要动土了,我想帮罗娘理一理收徒的规章制度。”
巫蛊案被平反后,郑女医的精神头恢复不少,可毕竟身体受损严重,时常有力不从心之感,见她忧心秦家村及周围妇人的看病问题,东隅便劝她开班授徒,将毕生所学传授给更多的后生娘子们。
墨淮桑听说了她们的打算后,没什么表示,只在几天后递给东隅一张圣人亲笔题写的“郑氏女学”四个大字,有了御笔亲题的牌匾,女学的选址、建造、钱粮都无须郑女医劳神。
“罗娘?”墨淮桑挑眉,放下筷子,“她都可以当你祖母了,这么叫岂不是没大没小?”
“您这就着相了不是,那蚌精看起来多年轻貌美呀,她都叫罗娘呢。”
“你拿自己跟不老的妖精比?”
“噗!”
东隅一时没忍住,毕罗渣喷了墨淮桑一头一脸。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我给您换……不对,洗衣裳吧。”东隅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忙脚乱上手擦。
墨淮桑闭上眼,伸手拂去眉峰上的碎渣,缓缓吐出口气:“跟你说要稳重些……罢了,你赶紧吃。”
东隅的手顿住,那些碎渣都是在她嘴里嚼过的……
墨淮桑生性喜洁,已经到了病态的程度,先前听墨言说,他曾因为被大理寺同僚碰过衣角,便马上跑去圣人那里找个地儿沐浴更衣。
她知道,为了更好地破案,墨淮桑对自己有一定程度的容忍,比方说牵衣角、握手臂,可如眼下这般情况,东隅委实有些震惊,想起方才墨言说的话,她心跳猛地漏掉一拍。
讪笑着收回手,东隅端起粥碗掩住有些发烧的脸颊。
墨淮桑静静地看着她:“你还没说,为何偏叫她罗娘?”
“啊?哦。”东隅用手捂住嘴,将粥咽下才开口,“我见过的绝大多数女子,似乎甚少有随自己心意活的,出嫁前要帮父母操持家务,年岁一到嫁做人妇,生儿育女,孝顺老人,如此连轴转着操劳一生。”
“当然我见的多是贫户女子。”东隅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我看京师贵女也大抵如此,只不过那锁住她们的牢笼上镶金嵌玉。”
“罗娘一生未嫁,她成为女医,只因她醉心医学,而非为了逃避,她那般想,便那般做了。蚌精见过她青葱年少的模样,是以唤她罗娘,而我是看她心性坚韧一如当年,从头到尾她都是郑罗娘。”
“罗娘也喜欢我这么唤她呢。”东隅高高抬头,眼含得意。
墨淮桑听完,良久,唇角极轻地弯了下。
“哎呀,您也还没说,咱们还会在此处待多久?”